“就是仙儿陛下您想的那样。”佛熄讲得悠哉悠哉的。
神仙儿手上却是出了一层薄汗,坐着的身子梆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僵住了。
一种可怕入骨的感觉越蹿越深,她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了。
云暗鸣作为她自小相识的挚友,那么佛熄也是自小一起教授她大道的太傅。
可是,如今,看着佛熄冷漠的面容,她竟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或许,扬名各国神通广大的敛宜帝师,本就是这样的。
神仙儿死死地盯着佛熄。
佛熄手指轻轻地敲在竹子坚硬的外壳上,悠悠道:“轮到暗鸣了,他得死一回。”
神仙儿的瞳孔“啪”的一下睁得老大,手心上的软肉被指甲锃出一格格的红痕。
佛熄神色冷冷地,讲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他说道:“暗鸣得死一回,和你当初一样。”
“但仙儿陛下放心好了,他也会回来的。”佛熄说出这番话时,整张脸都洋溢着期待的光,他继续道,“你们每个人,血脉相连的人,都走一遍这条路,都经历过死亡,这样,才算是一个轮回,一种可以称作最为美好的……救赎。”
神仙儿眉头皱得好紧。她大抵是听明白了。
云暗鸣也要死一次,不仅是他,任何与那些前辈有关联的小辈,都要死。
而那些前辈,正是当初佛熄残害过的忠良。
神仙儿望向眼前的人,永远年轻的敛宜帝师,仿佛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是这般容颜,但是,他苦心布局布得太大了,连鬓角都有了白发。
神仙儿站起身来,看着佛熄,半晌过了,她缓了缓语气,讲道:“帝师啊!”
神仙儿:“怪不得——怪不得皇婶那般说你。”
“玉逸女帝说我什么?”佛熄的面上扫过一抹困惑,眼角掠过风,连风都在急。
神仙儿摇了摇头,道:“放心,皇婶没说过你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但是她说——你说的话能信,但不能全信。”
“我可以信任佛熄伯伯你不会真的害我,但是,不能不防……如今,我才算是真明白了皇婶的意思。”神仙儿抬眸,嘴角似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是坏人吗?但她也是真恨我,真想诅咒我。”佛熄目光涣散,看向湛蓝的天,却在干干净净的天上找不到什么东西,这才怏怏地收回目光。
神仙儿笑出了声,她绕到佛熄身后,将佛熄按到了圆凳上。她低眸,看着佛熄的背,轻轻地拍了拍,道:“帝师呐,于亲近人而言,你确实称不上坏人,但是,若非你亲近之人,你的手段是不差的。”
“你说宣楚国的国师厉害,起死回生之法都告知了安宁候。实则不然——也许,你比那位举世无双的宣楚国国师要更厉害。”
“不然,皇兄怎会再在提起那位国师,都不忘挂念敛宜帝师你。”佛熄拍了拍佛熄的背,举止熟练,好像一拍,就能回到年少时。
佛熄呢喃道:“亲近之人?”
神仙儿话锋一转,道:“也不对,亲近之人,帝师你也害了。”
“在海梁州游玩的时候,我听楼兰王提起过你。”
“你害过他兄长,也害过好多亲近之人,譬如——我皇伯。”神仙儿说出口话掷地有声,如敲在了警钟上,长鸣不止。
佛熄沉默着,但不均匀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
“或许,你是有愧吧。”神仙儿淡淡道,“我死过,你也设法让安宁候去死一回,接下去,可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你手中过,遭一场生死劫。”
“事到如今,我也死过一回了,这些起死回生的话术要我信,我也不会全然不信。也对……”神仙儿仰了仰头,长叹一声,继续重复道,“……也对,可能这也是你设计中的一环。”
神仙儿镇重地将心中的郁结舒放出来,嗓音一顿转而坚定道:“我也说不清你如此行径到底会不会危害到东国的气运。”
“但……我希望……不要走到那天。”神仙儿再点出来,佛熄是个聪明人,不用多说也清楚。
神仙儿将佛熄掉到肩上的发丝往后一揽,如学生向太傅行的最后一礼,没有不敬,只有淡淡的无力。
神仙儿继续道:“佛熄伯伯,就算是成百上千人的重来你真做到了,你不害人的话,我……无话可说。”
“我也盼着他们回来。”
“但是,成百上千人的重来,不好等。不知道会是五十载,八十载,还是得来个百年。”神仙儿一字一句道。
佛熄:“我能等。”
佛熄讲得如此坚定,刹那间,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说出口的话,让神仙儿心头都是一愣。
神仙儿半天憋出了三个字:“那便好。”
佛熄伸出四指,招了招手,笑得温和。
神仙儿微微侧身,看着佛熄坚定的眸子,一瞥而去,万年冰雪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