褓中的徐露凝托付给了沈汀。沈汀身子骨好,奶水丰沛,就此成为了徐露凝的乳母。
沈汀不曾忘记自己那不幸的孩儿,那是个男胎。同时,沈汀将这份思念变作了对徐露凝的爱。她视徐露凝,如若亲女。
后来,沈汀成了徐露凝口中的沈嬷嬷。十年后,她带着徐露凝回到了徐家。没过多久,苏微雪难产死去,临终将这三个孩子,都托孤给了沈汀。
至此,这几个孩子在哪,沈嬷嬷就在哪儿,直到他们初长成。在徐露凝离京的那几年,沈嬷嬷回到了谨国公府。
徐露凝明白,沈嬷嬷年纪渐大,养育了她,实为不易,沈嬷嬷已经很难有精力照顾她的弟妹。弟妹已经大了,不会再被下人或是谁给拿捏。
徐露凝做主,让沈嬷嬷守着葳蕤园。这里才是他们几个的家,在这里守着,沈嬷嬷总会等到他们。
还有就是,沈嬷嬷出身于这府中。落叶归根,在她心中,也必然是念着这些过往的。
“小主子啊。”沈嬷嬷年近五十,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她眯起眼,流着泪,动容地说,“你总算是回来了。”
徐露凝亦有触动,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嬷嬷。”
沈嬷嬷试着好几次,才握住徐露凝的手,她轻轻地摩挲着:“小主子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嫩。我听说小主子生病了,可还要紧?”
“不打紧的。”徐露凝的调子轻柔缓慢,“只是忘记了过去的一些事,待我病好后,就记起来了。”
沈嬷嬷的泪不住地流,她一直在抹泪,只要想起徐露凝从小到大的苦楚,她便悲上心头:“真个是‘麻绳偏挑细处断’,姑娘也忒不幸了……”
“好了,好了,嬷嬷,我无事的。”徐露凝无奈地说。其实这些天,她已经适应这“朝生暮死”之蛊了。忘记的人,重新再认识就行了。
可架不住沈嬷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能轻易释怀。这时,徐露寒想了个对策,他说:“阿姊,你忘记了这葳蕤园,快进来看看罢,可大了呢。”
一旁的徐露霜也附和:“是啊,这是专门辟出来让我们住的呢。”
既有了台阶,徐露凝也顺势说:“嗯,我们赶紧进去——嬷嬷,天色不早了,这又是风口,小心着凉。”
弟弟妹妹与嬷嬷走在身后,最后跟着丫鬟们,而徐露凝走在最前面。就这样,她走进了她曾经的故居,葳蕤园。
这园子极大,一进来,徐露凝凭空想到一句诗:“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葳蕤园中,几乎全是奇花异草。有松柏竹梅这样的君子之树,也有枫、柳、杨、槐、桃、银杏、梧桐等寻常之树。
除此以外,还有兰、菊、荷、桂、牡丹、月季、杜鹃、水仙、茶花等名花。时令不同,所开的花自然也不同。
但无论哪一个季节,葳蕤园都绿意盎然,草木茂盛,芳香沁人。风景也美不胜收,担得起“殊丽”二字。空中翱翔的飞鸟会因此停留,驻足于枝桠,陶醉地吟唱。
葳蕤园的花草树木,均是成片成片的。在最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因其翠绿欲滴,被唤作绿玉竹林。
沈嬷嬷是这样说的:“绿玉竹林那边,住的就是你师父。他不喜欢被人伺候,所以那地方偏了点。膳食也是他自己做,他喜欢吃笋,所以这几年来,竹子种得多了点。”
……那这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徐露凝看着不远处快蔓延到荷花池里的笋尖,眉心不由跳了又跳。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惊动魄的,很是不舒服。
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清浅地笑了笑,说:“是师父啊,今日就算了,我明日一早收拾好了,再去拜见他。”
正巧有个圆桌,她们坐下,又不觉地聊了一会儿。片刻后,徐露凝想起本想问外祖母的问题,她敲了敲石案,复问沈嬷嬷:“嬷嬷,能说说我的姨母吗?”
“大姑娘?”沈嬷嬷沉默几息,叹了口气,才说,“大姑娘与你母亲是同胎,生得相似。她,她,她年轻时就已出家,如今在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出家人免了红尘事,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