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骋想过无数次自己和虞怜刀兵相见的场面,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是那个被剑刃指着咽喉的败寇。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麒麟卫指挥使的亲传弟子,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么。”她挑眉,意味盎然地看着他。
此时天色近晚,虞怜一身红衣,容貌依旧是世间罕有的光艳动人,眸子因为狂喜而闪动着灼灼的光芒。文骋从落败的惊愕中缓了过来,冷冷道:“你我朝夕相对一千个日夜,你藏得真够深啊——是北境蛮子派你来阻拦我的?你究竟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文家?”
虞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眉眼弯弯:“文大人,我虽然只是你房中一个小小妾室,却从来没有依附过你家,何谈背叛?”
文骋被她的话刺得眉头微皱,内心焦急无比——自己必须在子时前赶到雷州报信,否则大哥性命不保。雷州距离京城足足有两百公里,他哪怕是快马加鞭也得跑三个时辰。
文骋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再多停留一刻,自己赶到雷州时可能就看到大哥文骅人头落地的场面了。他身形微动,桃夭剑的剑尖立刻随着他移动,稳稳指着他的咽喉,虞怜收拢笑意:“文大人,我在你家中忍耐三年,在鬼门关前走了不知多少次,苟且偷生为的就是今天——文骅的性命,我要定了。”
文骋心头巨震。三年前虞怜被选为秀女送入宫中,不知怎的惹恼了皇后,被贬为宫女,后来在宫宴上被皇帝随手一指赏赐给了自己。
宫宴上所有臣僚听到这道圣旨,全都齐刷刷看向文骋,人人都知道文骋心上有一位女子,与文三郎君青梅竹马、自幼定亲。可惜天不遂人意,那女子早早病逝,文骋则在祠堂里向父母宗亲立下誓言,此生不再婚娶,死后与她合葬一处。
众目睽睽之下,文骋听见身旁的父亲低声提点了一句,自己僵硬地立起身,勉强行礼谢恩。
“文阁老,若是此女能为阿骋生下一男半女,可就解了你多年的烦忧了。”皇帝呵呵笑道,此话不假,首辅文松年虽然有三个儿子,可是儿子们至今无所出。朝廷和民间传出了不少谣言,说是文家早年为了夺权造下不少杀孽,现在全都报应到了儿孙身上,老天爷这是要给文家绝后。
文松年感激地起身行礼,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被选中的宫女,浑身一颤,又凭着自己三十多年磨炼出来的城府、硬生生把满腹的震惊忧虑按了回去。
那个女子正是虞怜,时年十七岁。宫宴当晚虞怜就被送入文府。子时,文家人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文松年也被惊动了,率领众人围在文骋与虞怜的新房门口。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夜风里,文松年被这味道一刺,大喜过望,自己儿子平日清心寡欲、日子过得堪比苦行僧,没想到今夜终于开窍了。这么一喜,也就全然忘记追究皇帝为什么要突然赏赐美人,也忘记自己看见这女人时内心的惶恐,只是叮嘱文骋人家可是皇帝赏赐的,做事要懂得分寸。
房内的文骋看着不省人事、血流如注的美人,冷冷地回了父亲一句:“放心,她命大得很。”
两人的这段纠缠就这样开始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文骋始终以为虞怜不过是个被皇家抛弃、又被自己收留的弃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小小的玩物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阻挠她的主人。
天色又暗了一分,黑暗已浸染大半个天空。文骋终于下定决心,下一刻他身形突然一晃,竟然直直将咽喉送上剑尖!
虞怜大吃一惊,来之前她早想好不能伤及文骋性命——虽然自己与文家有着血海深仇,可这三年里如果没有文骋,她早就没命了。
虞怜几乎是下意识缩手,文骋眼中掠过一丝嘲讽,下一刻他以强劲内力弹开桃夭剑刃,力量强大得直接震裂了虞怜的虎口,同时一股凌厉的掌风拍上她的心口。她也终于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利用自己的心软,可惜已经晚了。
虞怜被那一掌拍得倒退了五六步才止住,她咽下喉中翻涌的鲜血,就听见文骋嘲讽道:“你刚才不过是仗着我对你不设防,偷袭得手罢了。你我之间力量悬殊,别送死。”
虞怜却充耳不闻,提起桃夭剑直直扑了上来。她平日在文家隐忍克制,被人怎么欺负也没暴露过半点武功,因此刚一出手确实打了文骋一个措手不及。
可文骋是谁,那可是麒麟卫指挥使的亲传弟子,从十岁就被送入军营历练,十五岁出师独自领兵,曾经一力斩杀二十七名北境骑兵的少年将军。如果不是皇帝忌惮他首辅儿子的身份,不愿意让他立更多军功,说不定早就统领大周的万千兵马了。
果然,两人交手不过十个回合,虞怜身上又多了几处深深的刀伤。她呼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气,眼神却是文骋从未看过的坚定:“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然后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文骋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我不明白,北境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豁出命来给他们当走狗?”
“谁告诉你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