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骋带着抓来的舌头回来时,虞怜正靠在古树下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看见他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往地上一丢,弯下腰随手一戳那人的穴位,那倒霉蛋立刻睁开了眼睛。
“听好了,本官乃是麒麟卫副指挥使,你要是敢有所欺瞒,或者叫出声,我立刻割断你的喉咙。”
山贼慌张地点点头,文骋却没有立刻取掉他口中布团,而是手起刀落砍掉了他一根小拇指。山贼疼得身体弓成了虾米状,满地打滚,文骋随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别和我耍花招,不然真会杀了你的。”
然后抽出了那山贼的布团,可怜那山贼忍着钻心的疼痛,还要一声不吭,虞怜都替他憋屈。文骋冷酷地问道:“官府中何人与你们勾结,私挖银矿?”
在他们的背后,虞怜微微眯起眼,她没想到文骋居然是来查这件事的。
“官爷,官爷饶命啊……小人只是一个巡山的喽啰,哪里知道这种事情……”
文骋叹了口气,随手将布团重新塞回那人口中,那人瞳孔骤缩、神色惊恐至极,已经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了。果然下一秒文骋直接举刀划向他的喉管——
血涌了出来,山贼剧烈挣扎起来,呜呜呜地求饶。刀尖停住了,文骋再次给了他开口的机会,这次山贼老实道:“是,冀州长史罗大人。”
“我问的是他背后的人。”
山贼沉默了一瞬,刀尖又往里送了送,吓得他立刻哆嗦起来、脱口而出道:“冀州都督!”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了,冀州都督是冀州最高统帅,军权财权都握在他手中,而且现任的冀州都督冯青一向口碑很好,廉洁公正,爱民如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山匪勾结、私挖银矿呢?
就连见多识广的文骋都愣了片刻,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里透出难以置信:“你是说冀州都督冯青冯大人?”
“冀州哪里会有第二个都督,自然是他。”
文骋沉默半晌,虞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也不知他究竟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最后文骋终于说道:“我那些兄弟被关押在何处,你们的山寨又在哪里?”
“山寨就在山内,诸位大人也在山内。”
文骋不耐烦道:“不可能!我们在山内搜寻过……”
他忽然顿住了,虞怜也反应过来,山内,指的不是山林,而是山体之内。冀州地形奇特,盛产白色岩石,山中经常形成大大小小、互相连通的岩洞,而且一座山可能有千八百个岩洞,彼此相互连通、错综复杂。传说有猎户不小心走进岩洞避雨过夜,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久而久之,民间就有传言,冀州山中有山鬼,会把过路人掳进山洞内吃掉,白骨就扔在山脚下堆积成新的山,因此冀州群山也被称作白骨山。百姓们对这些白色的山十分敬畏,每年春分秋分都要来此祭祀山神,就连官兵也不敢轻易进入此山,深怕有来无回。
后来新任冀州都督冯青到任,得知此事后不屑一顾,将白骨山改名为百谷山,试图破除百姓对于白骨山的恐惧,以便兴兵剿灭山贼。
这些故事还是虞怜从养父虞敏那里听来的,虞敏说那些猎户肯定是在山洞里迷了路,掉入了深坑,或者遇到了什么野兽,所以没人找到他们。再加上冀州山体多为白色,百姓们口耳相传,故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看来是要进山洞了,”虞怜立起身,扫了一眼山贼:“百谷山有上千洞穴,路线复杂,他带路可靠吗?”
“放心,我抓的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这位可是黑风寨的三当家。”文骋对自己的身手和判断多少有些得意,虞怜察觉出来了,淡淡一笑往前走去。
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到一处山洞口,半人高的野草隐匿了他们的踪迹。文骋指尖一翻,只听两声极轻的闷响,山洞口的两个守卫当即倒下了。虞怜猜测那是某种煨了迷药的暗器,跟在文骋和那倒霉三当家的身后进了山洞。
也不知是怎的,路过那两个倒地的守卫时,虞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一下他们的手腕,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
那两人身体还是温热的,却已经没了脉搏心跳。
他们死了。
文骋像是背后生了眼睛,头也不回道:“你死我活的时候,矫情什么?快跟上。”
虞怜当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眼前人的这种轻轻抬手间要了两条人命,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态度,却让她心里那种不适感更加浓重。
此事了结之后,自己不可以再和这个麒麟卫有任何联系,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面色如常地跟了上去。三人走入了山洞深处,此时已经彻底远离了洞口那点月光,虞怜诧异地发现山洞内非但不是幽暗一片,反而被一种十分柔和的光充满了。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周围的石壁上每隔五十步,都会设一个小小的灯龛。
灯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