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城郊。
整个城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尽职尽责地立在路两边。
“从这边穿过去。”程帆带着沈欣欣停在一处栅栏前。
程帆确实没说错,这片景区还在开发中,栏杆都还没全围上,留了一小块空隙方便工人运输水泥。
两人穿过栅栏,眼前就是一片碧蓝的湖。
月光辉映下,湖的颜色更近乎蓝色,像是一块月牙形的蓝色玻璃,不搀一点杂质。有昏黄的灯光轻柔地照亮月亮湖的一角,蓝色就变成了鎏金。
“好漂亮!”沈欣欣发出惊叹。
“听说还有两年才能竣工。”程帆在零食袋子里翻了两下,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沈欣欣,“快吃。等着我给你抓萤火虫。”
沈欣欣拆开包装的时候,程帆也拆开了一包女士香烟。
火苗舔舐上烟头,橙红的火星在程帆修长的指间闪烁。
程帆拿烟的姿势很慵懒,食指和中指间虚虚夹着,青色的烟飘散出去,等到烟灰积满,程帆轻轻一抖,猩红的火星又显露出来。
明明灭灭。
沈欣欣好奇地看着燃烧的香烟,她实在想不通这东西怎么拿来捉萤火虫。
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别说萤火虫,连只蚊子都没见到。
程帆无语:“好不容易想耍帅一次,结果根本不给哥面子啊。”
抖掉烟灰,程帆把细长的燃烧中的香烟举高,像是仙女棒一样。
“小时候有一年除夕夜,没有仙女棒,有个人就拿着烟给我们小朋友放烟花。她让我们许愿,说是所有愿望都能帮我们实现。”程帆回忆,“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我许了好多好多愿望,直到后面的小朋友等不及了才结束。”
“你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不过我自从上高中以后就再也不许愿了。”
“为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程帆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欣欣没再追问,反而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以前过年烟花买的少,一下子就放完了,我和姐姐就捡别的小朋友玩剩下的,运气好能碰到不少仙女棒。后来有一次,我俩捡人家不要的摔炮,以为是个哑炮就用脚踩着玩,谁知道新鞋底子被炮仗炸了个洞。气的我妈把我们姐妹俩痛骂一顿,从此过年再也没买过烟花,也再也没玩过了。”
沈欣欣“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弯弯的:“现在想起来也是真的怀念。”
很多当初觉得稀松平常的日子,此去经年,再回首,才发现那个时候是多么幸福。
“程帆?”沈欣欣突然叫程帆。
“嗯?”程帆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沈欣欣问:“我能不能许愿?”
程帆笑:“当然可以。”
沈欣欣双手合十,对着那根烟,闭上眼,神情无比郑重。
从小到大,沈欣欣就是一个迷信的人。历史书上说,人因为自己的无能创造了神。他们把一切超出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事情用鬼神的存在粉饰太平。
沈欣欣从不这样认为。
她从来毕恭毕敬,从来虔诚。
她只是想向所谓神明、所谓命运讨要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托着她,架着她,让她不至于倒在翻腾苦海。
沈欣欣睁开眼,香烟正好燃尽。
与此同时,旁边的路灯闪烁两下,嘶嘶两声,灭了。
周遭陷入一片恒久的黑暗。
沈欣欣只感觉有口气梗在喉咙,又干又涩。
她几乎要哭出来。
这样的不祥的预兆几乎要击溃她的理智,这是天意的明示。
神也吝啬给她一个愿望。
“啪嗒。”
有束火光亮起,是程帆又燃了一只香烟。
“嘘——”
沈欣欣想说什么,程帆却打断,“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沈欣欣还没问出口,就看见一只萤火虫慢悠悠地往程帆这飞。
这是沈欣欣第一次看见萤火虫,不过豌豆大小,发光很亮,却是一闪一闪。等到萤火虫飞到程帆面前,他轻轻一挥手,握拳,虚虚拢着。
“沈欣欣,快把手给我!”
沈欣欣摊开右手,程帆张开手,那只萤火虫就落在沈欣欣掌心。她急忙拢住,感受到萤火虫在自己手心爬动。它发出的绿光透过指缝,在没有路灯的夜里显得格外亮。
“好漂……”沈欣欣一个“亮”字卡在喉咙里。
远处,从那长满芦花草的湖边飞出数百只萤火虫。
流萤漫天,蓝绿色的光芒将整片月亮湖点亮。宝石蓝的月亮湖像是活了过来,月光在湖面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