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引光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她回到宴席上和姚女郎交代了一句,便悄悄地先行离开了。
她回到钟府时,家中并没有别的人在,天上还是碧空万里,薄云低悬着,钟引光抛开了心中的诸多顾忌,一丝不苟的推算起来。
五岁得名师教导,十二岁生辰时险些遭逢巨变,十五岁时被封官授衔,这些信息足够推算出李邀云的准确出生时辰。
除了要耗费些时间以外,对钟引光来说并不是难事,大约一个时辰后,她得到了答案。
钟引光搁下笔,胡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在刚刚的尾声阶段时,就已经是强忍着眼部的不适了。
为了谨慎起见,钟引光还需要反方向推算一遍,她以为是天色黯淡下来了,便点亮了四盏烛灯,然而仍旧无济于事,眼睛更加不济。
这大大拖慢了她的演算速度,钟引光不得已闭起眼睛,花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反推出结果。
所幸两个方向推导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李邀云的出生时辰就是破晓三刻,绝不会有错。
剩下的事便没那么复杂了,八字在手,推算命数不是信手拈来?
她闭上眼歇了一会,再睁开却发现还是酸涩难耐。
钟引光这才有些迟钝的醒悟过来,这正是师父告诫过的事情:妄自为他人推命,若心存邪念则必受其因果,若有必要之理由尚可一试,不过须休养生息,一季之内不可再动心念。
钟引光长出一口气:我可没有半分私心。说服了自己,她开始正式替李邀云推算命数。
李邀云刚过十八岁的生辰,天喜星入大限流年,与桃花同见。天喜星主喜庆之事,岁运逢之,那么红鸾星动,正在今朝。
不论二人以后结果如何,这一段红线定然是牵上了,至于合八字的事还是留待日后纳吉的时候吧。
钟引光想立刻去见梁有仪,告诉她这个结果,却在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个不慎直接跌在了地上,喉中有腥甜味道,她平复半响,手向桌案借力才重新站了起来。
看来今晚是不能出门了,钟引光闭上眼,凭借自己对房中布局的熟悉程度,一路摸黑回到了榻上。
翌日,钟引光起了个大早,因为梁府上下的侍从侍女都对她很熟悉,她便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梁有仪的庭院。
钟引光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向她说,走到门前时,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水味道,和银铃撞击似的清脆笑声。
莫非是梁有仪和李邀云二人已经和解了?
她绕过影壁一看,堂中有一个陌生的赤膊男人,她便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软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的梁有仪:“你倒真快活,一点都没亏待自己。”
“四娘来了,坐。”梁有仪一边让她坐下,一边笑靥如花地推了那男人一把:“卫郎君,见过钟女郎。”
钟引光在彩绘紫檀木交椅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矮桌前席地而坐的两个人,嘲了一句:“不用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个被称作卫郎君的男人款款起身,对钟引光行了个大礼:“钟女郎仙姿玉色,世上无双,在下有礼了。”
他说话的同时,还佻笑着向钟引光快速扇动垂睫。
钟引光有些嫌恶地应了一声,只寻思着先把人打发了:“你先出去吧,我找梁女郎有事。”
卫郎君站在原地没动,只有些为难地看向坐着的梁有仪。
梁有仪悠悠地吮了一口酒液:“我花了真金白银可不是请你来走个过场的,给我好好在这坐着。”
卫郎君连忙挨着她坐了下来,又伸手去接过她端着的酒杯。
钟引光冷哼一声,粗暴地拽下手腕上套着的玉髓贵妃镯,砸到了他衣衫不整的长袍上:“拿着镯子,出去。”
梁有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弓着腰侧身扑到了桌案上:“钟四好大的火,真没意思。”
这举动便是不打算再强留人了,卫郎君也不敢真的把镯子带走,便毕恭毕敬地把玉髓镯放回桌案上,面朝着她们退出了房门。
钟引光看着门被关上后,急吼吼地欺身上前,扣住梁有仪的肩膀:“梁六,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梁有仪轻巧地躲开她的质问,背对着她说话:“我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你何必大惊小怪的,那卫郎君还说他许久没见过我了,今天尤为殷勤呢。”
钟引光心中有话要表,却因时机未到,也不急着张口。她扭脸看见一个火盆,盆中已经堆积起了许多灰烬,旁边是随意散落的画纸。
她捡起一张画纸看了看,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把这些画都烧了?”
梁有仪坐直了喝进去一些酒,口齿不清地说:“昔人已乘黄鹤去,我还留着这些画作甚,不过徒增感伤罢了。”
钟引光顾不上听她的气话,只认真地把所剩无几的画纸一张一张的捡起归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