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已定,事情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钟家上上下下风风火火,钟引光也日日忙得倒头就睡,分不出一点心思去想旁的事。
但最忙的还要数钟琢玉,他一边事必躬亲的准备彩礼事宜,一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齐州,吞下了金家倒台后闲置出来的地皮和伙计,狠狠压价捡了个大漏。
直到亲迎前一天,他才从齐州赶回来,刚睡下没一会,又拉着呵欠连天的钟引光核对新房里的陈设是否有误。
团桌上摆满了红枣花生之类的干果,钟琢玉打掉了小妹伸过去的手,皱着眉捧起一个石榴:“怎么这个季节便有石榴了?”
钟引光趁他不注意,偷偷剥开一个花生,又白了他一眼才说:“阿兄,你连时节都忙忘啦,现在都入秋了,当然有石榴了。”
钟琢玉重新把石榴放好,挺直的腰背松懈几分,便很重地叹了一口气:“紧赶慢赶的,还是让立秋过去了。”
急得钟引光立马伸出手翘起指尖教训人:“阿兄今天可不能叹气!”
等钟琢玉连着呸了三声,她才缓缓低下头去,看了看手中被捏碎的花生壳和花生红衣,并指敲了敲脑袋:“今天是近来最佳的吉日了,而且白日里不燥,月落后不凉,盼望着阿嫂来家的时候能高兴些吧。”
门外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郎君,已经有宾客到了,娘子让你快些去前面待客。”
钟引光囫囵把花生塞到嘴里,站起身拉了拉仍在发呆的钟琢玉:“阿兄,走吧,等招待客人用过晚膳,便可以去秦家接阿嫂来了。”
钟府的仆从正有条不紊地迎宾引客入座,先到的人都去找今天的主角——钟琢玉道贺了,倒显得钟引光一人有些无所事事的。
她转悠转悠到了正门,迎面便看到刚从车舆上下来的赵掌柜,他看到钟引光后,先乐不可支地回头招了招手,才应下她的问安:“钟四迎客啊。”
跟在他后面的赵献一见着钟引光,神情便有些慌乱起来。
他下轿后并没有立马放下帷帘,而是伸着胳膊又从车舆内扶出了一个娇俏的女郎。
魏寿满眼都洋溢着新鲜,四处张望,莹润的耳垂下坠着的耳铛却还是稳稳当当的。
赵献把抬着贺礼的侍从打发后,略微有些尴尬地向钟引光解释道:“这位是魏女郎,她听说今天是与我十分亲近的长兄大婚,便说什么也要跟着来看看。”
魏寿与钟引光对视一眼,朝她友好地笑笑,转眼间,又被一棵从她身边经过的硕大红珊瑚吸引了目光,惊叹着便追了过去。
钟引光意味深长地笑笑,走到与赵献并肩而立的地方,与他一同看着跑远的魏寿,换了调笑的语气:“天真无邪,真是招人喜欢。”
赵献轻轻抚弄着自己的下颌,觉得痒了才收手:“她年龄尚小,让你见笑了。”
这下才真的让钟引光觉得意外了,她迟慢了一会,待这片沉寂过后才重新启唇:“赵五,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从你口中听到如此婉转的话。”
赵献浑然没发觉哪里不对,眼睛看着远处,以叹笑的口吻道:“你是不知道魏九的脾气,有半句差错便不依不饶地吵着我重说,这些天我可是吃够了苦头。”
钟引光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寿已经气喘吁吁地又折返回来了,赵献不愿再多停留,下意识地拔腿就往她那走去:“魏九在等我。”
魏寿客气地对远处的钟引光点点头,却在二人行过拐角离开她视线时,狠狠捅了赵献一肘:“赵五,我怎么瞧着你与那位钟女郎关系不一般呢?”
赵献的心蓦地漏了一拍,一时间竟连疼都忘记了,语气也放缓下来:“此话从何说起?”
魏寿停住脚步,神色落寞地垂下眼眸:“直觉,我总感觉你俩不止是因为长兄认识而认识的。”
赵献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自己的腰腹,扬起脸说:“你别瞎猜。”
魏寿的目光中分明是不信的,她伸手把赵献的衣摆扯住:“当真不是我想的那样?”
看赵献只是没什么底气地嗯了两声,魏寿调转方向就要往回走:“赵五,你可不能诓我,你不愿意说,我便自己去问她。”
情急之下,赵献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你别去,我不说,是因为你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魏寿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你不和我说实话我才不高兴,怎么听起来倒成了我找事?”
她用力挣脱开赵献的禁锢,气鼓鼓地跺了跺脚:“你这么和我说话,我再也不要搭理你了。”
赵献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只能认命似的前去追上她,又循着依稀的记忆,把她带到钟府里一个一般不会有人经过的僻静地方。
“不公平,不公平。”
魏寿听完二人间曾经有过一段心照不宣的婚约,便翻来覆去地念叨这一句话,连带着酒窝里都装满了苦涩,头也摇得和个拨浪鼓似的。
赵献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