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1 / 3)

2011年冬日,第一场雪落下,烟州变成漫无边际的白。

天色未亮,黎烟就被表姐从“年华”歌厅的包厢揪出来,浑身充满狂欢后的昏沉。

寒风凛冽,她将脖子缩进厚实的羽绒衣里,抬眼看了下腕上的表,六点不到。

“黎雨,你有病吧,”黎烟挣脱黎雨握着自己朝前走的手,神色不耐。

黎雨站在雪地里,睥睨这个头发像海水的波浪、嘴唇是赤红海棠的少女。

半晌,她淡淡陈述:“你小姨去世了。”

说完不等黎烟反应,黎雨就撇下她,独自消失在纷飞的雪中。

风吹散黎烟脖颈的发时,身体某处空了一下。

昨天是平安夜,黎烟离家之前,小姨递给她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想来事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当时小姨握住黎烟的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敷衍地答话,然而那颗苹果实在徒有卖相,黎烟便将之随意放置,头也不回,去赴朋友的约。

小姨是知识分子,说话做事总会带着点矫情劲,黎烟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她和一众朋友在歌厅过节,握着麦克风嘶吼时却不知不幸已悄然在夜色中蔓延。

小姨是自己了结的。

波西米亚狂想曲,是昨晚的最后一首,后来漫长一生,黎烟从不允许这首歌再入耳。

夜色散尽的清晨,炮竹的巨大声响惊扰着这座小城。

烟州的习俗是,丧葬婚娶都要放炮。

黎烟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真冷。

黎家的院子里围了许多的人,小地方对于红白之事有诸多繁琐条框,死亡并不是一件只需要哭泣的事情,所有人都在为固有的流程忙碌。

租的冰棺已经到了,几个健壮的青年将之往里抬,院中的人纷纷为此让道。

由于是病故,小姨被用一匹白布盖着,而寿终正寝的老人一般是用红布。

冰冷的身体放置在堂内一角,黎烟伸手将那张布揭开,引得一群大人惊呼。

“哎呀这小孩怎么回事?”

黎烟没来及再看一眼,手中的布便被夺走,那群慌乱的大人把她挤到身后。

黎雨的妈妈,黎烟叫舅妈。

舅妈一把将她捞过去,警告地瞪她:“黎烟我警告你,今天不许捣乱。”

由不得她解释,女人便将她推给刚刚走进来的叶明州。

“小州,拜托你照看一下黎烟,别让她胡闹。”

叶明州不过比她大两个月,为人处世却比黎烟成熟周到许多。

“放心,阿姨,我会看住黎烟的。”

舅妈还未来及再交代些什么就被帮忙的人喊走。

黑色拱门气球在门口立起来,充气机轰轰作响,顶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悼念黎嫣嫣。

“黎嫣嫣”是小姨的名字,黎烟的名字就出自小姨,作为家族中学习最好的人,但凡有小孩出生,取名的重任一定落在黎嫣嫣头上。

当时小姨也是十七岁,刚被保送进大学,她为黎烟取了个与自己同音的字,外婆当时还说一样的读音不好,容易叫混,事实上后来这件事在家中确实时常发生。

可黎嫣嫣当时沉迷外国小说,偏要学这个洋规矩。

后来黎嫣嫣告诉黎烟,她给自己取读音相同的字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黎烟尚是婴儿时就对着黎嫣嫣笑了一下,那一笑笑进了小姨心里。

黎嫣嫣身体不好,注定这辈子不会有子女,对于黎烟,她总是有些偏爱和额外的期望在的。

但她不要给她花容月貌的“嫣”,而给了她随风飘散的“烟”。

小姨这一生被病痛所困,对自由有非同寻常的向往,而她把最珍贵的祝愿从出生开始就赠给了自己。

叶明州牵着黎烟的手朝后院走,这场雪的开关似是失灵,越下越大。

“黎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叶明州不停揉搓她的双手,企图让她有一丝热气。

她没答话,抽出双手,坐在脚边的木凳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好半天才说一句:“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是根号3吗?”

“是。”

“哦。”她的神色淡淡的,只是脸上的液体流落又冻住,没完没了,循环往复。

“我的包落在年华的包厢里了。”

“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叶明州,我冷。”

“我们进屋。”他伸手拽她。

黎烟却不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叶明州,人死了就一定死了吗?”问出来又忍不住发笑。

什么狗屁问题。

叶明州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

“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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