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太岁后仰,捧腹大笑倒在兽骨椅中:“瞧瞧你如今的狼狈模样,怕是同我说句话,都快要疼死了吧。”
“你就是火呀,可是你看看你身体里的哪是什么火,瞧着都要把你给烧死了。”
“这都是些什么脏东西?”太岁抬手朝昭华一捞,像是捞鱼似的,凭空从昭华身体中捞出燃烧着火焰的墨汁一般粘腻物件。
他看着这东西,眉眼带着嘲弄的笑意,眼中恶意嫌弃几乎都要漫出来了。
良久,他忽然缓缓坐直了身子,面上笑意骤然收敛,有些不敢相信地惊呼出来:“这,你怎会如此……。”
太岁怒极生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吐出接下来的话:“如此,自甘堕落!”
他虽然不知道昭华究竟是如何自己作孽成现在这副动一动都要化成尘烟的模样,可他知晓这从昭华身体当中捞出的东西——
生灵的欲望,从生到死都不会消失。
天地之间的生灵为求生,言之善恶。
可是人活着,欲望恶念就无时无刻不在污染着天地本源。
更何况,那些善恶于祂们而言,就如同虫子自己编织的草笼,毫无用处。
天地命轨自有其道,又岂是人言能够撼动。
火?
小火苗的身体当中怎么都是这种东西?!
昭华和“她”不应该,从不会,亦不能。
因为,天命不允。
昭华视线移到太岁手中燃烧着的黑色粘腻物上,轰然大火将其燃烧干净,连一丝尘烟都不曾存在。
比起太岁那副生气发怒到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倒是轻飘飘地满不在乎,随口一般道:“入世便是堕落,想来你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太岁“呵”一声,拧眉讥讽道:“你与“她”怎可与我相提并论,我本就是世间至暗,搅和在天下纠葛欲望最繁盛之地,生来如此,难以解脱。”
昭华难以言喻的看了太岁一眼:“……一时竟不知道你是想要在夸我,还是想要骂你自己。”
太岁撑着下颚,想了想也不怎么生气了:“我本还担心吞了你,“她”会同我生气,可若是你现在这副模样,想来“她”怕是要夸我助你重获新生。”
左右,昭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时时承受着无尽痛苦,也不是他做的,同他可没什么关系。
怎么算,都怪不到他身上来。
这些事情,本也用不到他来费心。
想到这里,太岁瞧昭华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他指着看台远处的小和尚和木头人,嬉笑道:“吞了你,我在勉为其难地将他二人一并吞下。日后说起来,我便为你美言,只道是这群蝼蚁蛊惑你,也好让她不那么生气。”
又或,就算生气,苏醒之后也不会寻他的错处。
反正,吞了小火苗,她的神通还存在,不会消失就可以了。
昭华青袖一甩,负手而立,唇角扯出一抹淡笑:“就算我落魄至斯,但你想要毫发无伤地吞了我,怕是也不能够。”她顿了一下,复道:“说不定,是你重新陷入沉睡,连这一回见“她”都难。”
像是一场盛大的棋局,太岁就算是成功吞下她,在这一次苏醒当中获得了她之所有,但也不过是让她消散在天地之间重新陷入沉睡。
当下一次天地巨变之时,世界归零,她也会渐渐在某一个角落当中重新苏醒。
就像是这次的苏醒,落在将屿山一样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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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象牙白骨扇,沉思道:“是得好好筹谋一下。”
昭华懒得搭理他发神经,直言道:“此乃万年之前归属白玉京的十二城其一旧址,我虽不知你为何要盘踞在此,但现在我要出去。”
她想要做的事情,皆在荒城之外,虽然称不上着急,但也没多少时间了。
必须在“她”彻底苏醒之前,让一切成为永恒不可更改的定局。
太岁眨了眨眼道:“自然是苏醒在此,所以在此。”
昭华目光冷寂看着他,太岁满意地笑了笑,眼中充盈着满意:“至于你,方才一进来便拿着我的力量压制自己这副身体上的伤,还甩出去一道结界护着台下二人。想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太岁唇角咧开地笑,瞧着有些骇人:“此间,天地皆从吾令。”
昭华倒是不急,好整以暇询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太岁看向赌坊热火朝天的喧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红唇,轻声道:“那便,同我赌一局吧。”
“赌什么,如何下注。”
“太岁赌坊”布幡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赫赫声响。
太岁张开手臂,仰天大笑一声,道:
“以荒城为桌,赌你我生死。”
“你赢则出荒城,我此身骨为你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