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已经接近尾声,正事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私事,几位老总搂住陈逝的肩膀,盛情邀请他去楼上坐坐,他们几个有包间。
几个男人挤眉弄眼,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哎呀去玩玩嘛,成天坐在椅子上画画多没意思!”
一位脖子挂着粗金链子的老总大声劝道,引来一阵附和。
陈逝笑笑,只是推诿,心想画画再累都是赚钱的,去干那档子事儿又花钱又累人。
几个人明显有点失望,这种快活事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陈逝吸了口气,左顾右盼了一会,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有点为难地开口道:“我倒是也想去,实在是画画久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才压低声音,“有心无力。”
眼前的男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陈逝的下颌都因为这视线绷紧了几分。
良久,老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万万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儿!
一旁的夏时霖暗暗比了个大拇指,真是忍辱负重啊。
陈逝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行了,你去结账吧,回头我报销。”
四下无人,夏时霖抬高声量,“我们付钱?”
他可是知道这家会馆的消费额度。
“不然呢”他说,“是我们在求人。”
“好吧,回头找公司报销。”
“不用,走我账上,这是我的私心要求。”
言罢,陈逝闭眼假寐。
夏时霖没话说了,他提气又呼气,连续几次,陈逝“嘶”一声,终于忍不下去了。
“有话快说。”
“你不该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开始自己画画,为了让自己能完全掌握故事,不惜一切代价。
和八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我有分寸的。”
不会再把自己逼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陈逝垂下头,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
一路看着他长成大人模样的夏时霖默默无言,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他还是不认为在当初屏幕前嚎啕大哭的人能放下心结。
“行了,那我先去结账,我们喝酒了,我去叫个代驾。”
男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这一晚上的应酬实在让人疲累。
夏时霖走出门口,关上门,靠在红漆油亮的门上,重重叹了口气。
原以为这次开新作找了作画,尽可能让陈逝远离作品本身,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偏执,连让离故事最近的同事知道后续剧情都难如登天。
再这样下去,陈逝还是会和当初一样因为自己高标准而自我折磨的,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有时间要找林绘好好谈谈了,至少不能再让她误会下去了。
夏时霖边思考边向前台走去,在此之前还是让陈逝那家伙好好感受滑铲死线的痛苦吧。
陈逝刚交完稿,现在当然没有这种烦恼,他静坐了会儿,惋惜了会儿桌上的盛器溢羹,起身向门口走去。
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轻颤,迟钝地想到林绘还在这,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喝多了。
推门而出的同时揉了揉眉心,干脆让前台多留心吧。
话说她们的房号是多少来着……
他转头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嗯?没有光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转了脚步,朝记忆里的房间走去。
真的散场了啊,那么快。
陈逝想的晕晕乎乎,入席以来基本没看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将近零点了。
那估计用不着自己留心了。
刚打算顺着另一边的楼梯往下走,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女声。
——“我不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
不能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扰对方。
陈逝良好的家教修养让他停住了脚步,虽然人家卡在楼梯转角口。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这是男人的声音。
陈逝不耐地点着栏杆,感觉想上厕所,喝太多了有点尿急。
——“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之前没听到女生发言,但光听这台词就能想象出是一出苦情戏啊,陈逝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于是转身,打算坐电梯下楼。
男生久未听得回应,接着道:“……林绘?”
猝然停步。
那是,林绘?!
登时酒醒了大半,陈逝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两边的走廊尽头都有卫生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掠向那片墙角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