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粟面无表情地看着烛台里快要滴完的红色蜡泪,“快了,顾姑娘,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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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忆,你真的要这样做吗?”韩载欣一脸不安地看向她,“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还有更好的办法,要不我们先等沈兄他们回来再说。”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何思忆决绝地说,“这事就没有任何好的解决方式。阿载,你听我说,这件事你我两人一定能做好。”
韩载欣看着她晶亮如芒的眼神,不由得也跟着点了点头。
何思忆回过头来,对站在两人身前的黄衣服侍女郑重说道:“黄芽姑娘,还请你带我们去见钟家主。”
名为黄芽的侍女用信任的眼神望着何思忆,“那就拜托何姑娘了。”
在侍女带领之下,两人不待回应就径直走进钟献的书房。
房中只有钟献一人,他正拨动香炉中的香灰,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看见是何思忆与韩载欣,钟献面露诧异,“雪明楼的两位,怎么了?如果是那位失踪的夷微派弟子的话……”
“不,钟家主,我们是为了别的事来的。”韩载欣往前迈步,站在何思忆前头。
钟献仍然拨动着香灰,点点头示意他直说无妨。
韩载欣深吸一口气,准备发话,但何思忆先他一步,毫不委婉地单刀直入,“钟家主,十年前您感染了灾疫,对吗。”
钟献停下手中动作,视线越过韩载欣,直视低他一个脑袋的何思忆。
他听说雪明楼早早定下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孩当下任楼主,留这两人在此住下,也是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这个据说不到十年便掌握四艺的小孩紧握双拳,双眸清澈,不带一丝疑惑与恐惧,钟献不免感到一阵恍惚。她这句话彷佛不是在询问他,也不是疑惑,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
“请告诉我。”何思忆说。
钟献思索片刻,最终回答道:“对。”
他好奇地看着何思忆的表情。她歪着头,似乎对他的供认不讳没有一丝奇怪。
“但您活了下来。灾疫中有那么多人死了,您是怎么做到的?”何思忆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钟献想,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眼神。
“做到什么,活下来?只是运气好,没死成罢了。”钟献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何思忆仍然歪着头看着他,钟献说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很快她便低下头展开手掌,拿出手中的字条,缓缓说道:“听城中谣传,我本以为是先夫人感染了灾疫,账本上的药帐也与她在钟府的时间一致。但六年前钟老夫人死前两个月,这笔药帐也曾出现,钟老夫人死后半个月,这些药又断了。直到意识到这点,我才觉得奇怪,我想看更多账本,但您府上的账本只保存到六年前。多亏黄芽姑娘帮我找到了十年前府上与各地交易的复册,原来这些药一直源源不断地陆续从西北由马帮运来。钟家主,这些药并不是给先夫人或钟老夫人的,这十年间未离开钟府的,只有您一人。”
钟献看向她手中的字条,那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药名,“这些不过是我家中常备的药物,我猜雪明楼中一定也存了不少,这能说明贵府也有灾疫吗,何姑娘?”
何思忆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举起另一张字条,“不错,您真正需要的药物不是这些,您需要的是朱砂。”
那张字条是她誊抄的账册支出,上头粗粗列了笔墨纸砚几个大项。
“我对画画略懂一二,朱砂原是矿物,可做颜料,也可做药物,灾疫中也被大量使用,常被当作良药开给病人。我家有作画的需要,以画谋生的画工学徒都不少,常从南边的辰州购买朱砂。我看贵府的大小画饰都是从洛水运来的,如何需要这样多的朱砂颜料?”
钟献没有回答,他陷入沉思。
何思忆见他不语,便又咄咄逼人地问道:“钟家主,在您需要药的时候,先夫人和钟老夫人都不幸去世,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是不是您并未完全痊愈,而又接连使老夫人和先夫人感染。钟家主,这些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钟夫人也在帮您吗?”
“思忆。”韩载欣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
何思忆没有停下,她继续追问:“还有,姐姐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她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姐姐她……”她没能再说下去,声音卡在这个嘶哑的音节上。
钟献觉得她的声音彷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从另一处地点,另一个节点。
他首先想到居然是“姐姐”二字,这两个字,甚至这两句话,都如此熟悉,他在何时何地也被人这样质问过。
“阿献,姐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姐姐她……”
“姐姐的病一定不是肺痈,如果是肺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姐姐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献收起回忆的线头,慢慢转向眼前的两人,又越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