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在哪?”
来人步步紧逼,顾希昭与沈陵光都一时傻眼,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李钧快步上前,笑着站在白面居士前:“吴瑕居士,您要找的究竟是何人?”
“还装孙子呢!”胖居士一拍桌子,震醒了一头雾水的顾希昭,“那名要去夔州的脚夫,他人呢?你们抓了他,打算做什么?”
李钧心下暗道不好,一时想不到他为何能察觉,嘴上忙轻快答道:“居士应是走错了屋子,他人不在这里。”
站在他身后的顾希昭开口道:“他就在这里。”
李钧偏头,不可置信看着给自己拆台的队友:“顾姑娘!”
但顾希昭不理他,转向名为吴瑕的白面居士:“他想害我,我为求自保,只能抓了他。”
吴瑕正用那一双圆眼珠审视她,他似乎有些惊讶,却不改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要害你?”
顾希昭飞快地瞥了一眼李钧,让他别多嘴,“对。”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想去夔州拐卖女子的事了?”
这回换顾希昭迟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瑕点点头,看来他对脚夫的身份了解得极为透彻,简短道:“这拐子上船前,我凑巧与他同路,一路跟在他后头,看出了端倪。既然他对你出了手,你们又抓了他,那他自然由你处置,这便不关我的事了。”
他说完便要拂袖离去,临走前似是不安心地又看了看李钧。
“等等。”顾希昭上前,喊住他:“吴居士,我们确实不知如何处置他。”
“这有何难,他要害你,你杀了他不就好了。”
“你是居士,难道愿意出手杀人?”
吴瑕悠然自得地摆摆手,“我不杀人,但你们又不是不能杀人了。要是这世上的人都不杀人了,那就正是我所乞求的乐土了。”
“可我们也不想杀了他。”顾希昭坚定道,李钧刚想插嘴就被她的眼神制止,只好无奈摇头。
“哦?”吴瑕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葡萄般的圆眼珠中射出一道精光,“为何?你也信奉佛祖教诲?”
顾希昭一时失声,沉吟片刻,才小声道:“我……我不配罚人。”
“有谁不配罚人呢?依我看,你只是怕了,你怕脏了自己的手。”
顾希昭嘴角微颤:“我确实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没这个胆量。那男人是天竺人,我本想到了夔州就把他送进佛寺,但我朋友说,佛寺关不住他,也罚不了他……”
李钧在一旁听得脑袋直冒汗,她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一下就把目的地透露了出来。
“夔州那地界可没什么佛寺。”吴瑕打断她,“那里的人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供奉佛祖。”
一阵踌躇后,顾希昭下了决定,她转头向沈陵光低声道,“师兄,若你不介意,我们还能回一趟锦官吗?”
李钧凑在两人旁边听见了这话,不免倒抽一阵凉气,这来去旅途艰险万分,她居然还想把人送回去,该怎么形容她才好。
吴瑕瞪起圆眼,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解道:“你既不想杀他,那不如便放了他?恕人一命,未尝不是积德。”
“这不是积德,我放了他,只会让更多女子遭罪。”
“那倒未必,你教诲他一番,他若能悔罪,也是一番善缘。佛法中说得好,善根如种子,能在人心底开花,你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相信。”顾希昭抬头,“如果我这么做了,一定会后悔。”
吴瑕表情依旧怠淡,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天下之大,得饶人处且饶人,哪来那么多值得后悔的事?”
顾希昭深吸一口气,那两名彷佛睡着了的侍女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有人曾经死在我眼前,都是因为我的无知。因为我无知,没能察觉缘由,没能及时阻止,我没有一日不在后悔。”
听者一时无言,满堂皆寂。
顾希昭也怔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坦诚是出于何种原因。眼前不过站着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为什么她就愿意吐露这些。
吴瑕微微皱眉,审视她的表情。
他没有细究背后故事,只是选择追问下去:“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阻止这般事情继续发生吗?要知道,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即便是菩萨也救不了一心寻死的凡人,更救不了一个无心悔改的罪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她尽力咽下那重新涌上鼻腔的痛楚,无畏地看向居士的双眼,“我想要清净。”
“好一个清净。”吴瑕眯起圆眼珠,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希昭,“你可知道这清净的代价?”
吴瑕见她不语,便悠悠地说:“佛国中确实有清净无垢之乐土,与此娑婆世界的腌臜遍地不同,没有烦恼悲苦。但一昧追求清净,只不过是痴迷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