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栖真同沈陵光、绝尘、佑平几人的背景差不多,现在一看,如此异于常人的神仙师姐,很难不给师弟师妹们造成异常的精神压力。
"你压力也很大吧,要是真找到了她,你又该怎么与这种不犯错的神仙相处呢?"
辩才天女?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听到她的声音?
顾希昭猛地将手指戳向太阳穴,现在可不是犯困的时候啊!
沈陵光说得入神,根本没意识到她的异常举动,继续道:"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想,师姐会去何处?她不喜嘈杂之境,不愿与常人相处,想必是会去山间隐居。可我没想到……她会回到她儿时不想回来的夔州。她隔离尘世多年,真的能适应俗世生活吗?在这里又可有聊得来的人?"
山风渐盛,雨点转小,白雾被风吹散,沈陵光抬头看向夔州城外山林间的参天大树,一片深绿寂寥,间杂深黄浅红,在阴惨惨的天色之下愈发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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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你们要找姓巴的人家?"
连续敲开几家客栈后,总算找到了一名略通官话的客栈老板。他揉着惺忪睡眼,喊来了在后厨劳作的几名女人,"嬢嬢,听过城里巴姓的人家么?还是个富商?我们这地哪里来的富商……"
那几名女人摇摇头,其中一名与同伴咬了咬舌头,脸上露出嬉笑的表情,但其他人神情一变,皆是一股肃然。
沈陵光见她们有所反应,追问到:"那家人三十年前住在夔州,家底极富,只有一名独女,三岁时就送走了。不知几位听过么?"
他环顾几人,想从她们脸上看出更多端倪。
其中一名女人叹了口气,站出来,用生疏的官话说:"你说的是那户姓巴的木材贩子吧,他们确实在这住过。几十年前也是富得流油,方圆几十里也极其有名,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她身旁那名咬舌头的女子点点头,用极细的声音补充道:"那巴家老汉儿只有一个幺儿,送到北边的山头头上去咯,说是修了么子神仙来庇佑祖宗。那妹儿还回来过呢,骑马马回来的,我去看过了,干斤斤,瘦离壳,不吃嘎嘎,跟个瓷娃娃样的,不会绣花,也不会管账,看人也是凉飕飕,是么子神仙?"
说到此时,她吃吃笑了起来。
沈陵光连忙追问道:"那家人现在在何处?"
第一名女人沉默片刻,她见沈陵光神情恳切,缓缓爬上一堵败落的矮墙,指向夔州城门处的茫茫水岸。
"喏,就在那。"
她身后那脸上笑嘻嘻的女人细细碎碎地补充道:"房子板板全给水淹咯,巴老汉也是不值当,大水嚯嚯发,家里一堆金银财宝,带不跑,堂客又往水里突突跳。要是那幺妹儿要真成了么子神仙,就能把那些金坨坨银垛垛从水里捞出来,不晓得她老汉儿能不能捞起来。"
她身旁的同伴则小声回应道:"扯嘻嘻,捞出来了也是白骨头,那幺妹儿还能救活不成?"
那几名女子调笑着走回了客栈,站在矮墙上的女人也不忍地看了看两人,跟了上去。客栈门一关,溢出的暖气也散得一干二净,听不见脚夫们玩双陆的骰子响,唯有远处的江水寂寂,脉脉不语。
"师兄,接下来……"
顾希昭转头,看向沈陵光。
那句未说完的"怎么办"没能说下去。
沈陵光垂下头,将眼睛藏在重重阴影中,喉头不住着吞咽着什么。
她看见那双眼里闪着的光,不由得心头一紧,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还好?"
她只是伸过手,轻轻拉过他的袖子,缓步往前走去。
就这样,她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
顾希昭心里没底,却知道这时候嘴上总要说些什么才对,她想起何思忆的口气,绞尽脑汁想说些有用的话:"总之,你也说过,栖真师姐喜欢僻静的地方,她既然写信说回了夔州,又说要去巫峡,就一定在这里。要找一处好地方隐居不容易,她肯定留下了一些踪迹。这里外地人少,城民会注意到外来人,我们一路走,一路问,总能问出些什么究竟的,对吧?"
最后这句话不过是自己逞强加上的,她却听到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对。"
她就这么拖着他一路前行,没碰上任何人家,不知不觉走入了夔州边界的苍茫大山中,恐怕再走下去就要出城。
天色昏暗至极,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顾希昭注意到自己鞋尖湿透,转头看见沈陵光对周遭处境毫无察觉,便领着他走到繁茂大树下避雨。
他额发全湿,双目失神,湿漉漉的黑眼珠比墨色还重,找不到瞳仁,却睁得极大。
顾希昭看着他,心中不忍,她想商量去路,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之际看到沈陵光背后的旷野之中,闪来一阵耀眼的烛光。
从那看不见的道路尽头,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怀疑地眨了眨眼睛,烛光愈加闪烁了,那人影手中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