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1 / 4)

“哟。我还真没想到,我竟比你们还先到夔州呢。”

在夔州山间一家极小的农户之中,吴瑕招呼着两人坐下。

在树林间避雨时,顾希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在酆都下船的吴瑕。

白面居士提了红彤彤的灯笼打着伞,在幽幽渺渺的绿意中走来,看清两人的面孔时,他眼中一亮。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能遇上一个故人,实在是及时之喜,吴瑕见两人被暴雨打得犹如落水狗,便邀两人一起来他落脚的农家休息休息。

屋里另有一名老汉,忙前忙后准备各色菜肴,他把一碗满是红油的烤鱼端上桌子,“烤鱼,苕皮,腊肉,都齐了。居士,还差么子就跟我说。”

吴瑕指了指桌上的菜,对两人道:“你们赶路一定累了吧,这户农家的家常菜做得极好,多吃点。”

说罢他便先动筷子,将浸满红油的苕皮倒入碗中,又提起醋壶浇满,加上花生鸡丝瓜皮榨菜拌了拌,夹起一大筷子。这倒奇怪,一名秃头居士吃香喝辣,竟然别有一番看头。顾希昭看吴瑕大口嚼肉喝酒,不免食指大动。

“怎么?看到修行之人吃肉,是不是怪极了?”吴瑕咽下一大口苕皮,方才看向按箸不动的两人。

“不是,看居士吃得香,我们也觉得香。”顾希昭呆声道。

“那就快吃。”吴瑕对她点点筷子。

顾希昭连忙提筷夹了一大块蒜苔炒腊肉,配上宽大粉皮,刺溜一下吞下肚去,只消这一口,她就感到味蕾被辛香麻辣瞬间包裹,大快朵颐的满足感袭上心头,整个人犹如直升云霄,在软绵绵的云层中荡漾。

吴瑕满意地看着她,随即又转向一旁小心翼翼翻捡着青瓜的沈陵光。

“哦,这位侠士,你倒是与我相反,不吃荤腥么?”

“他只吃鱼。”顾希昭嘴中塞满苕皮,用仅有的余裕替沈陵光回答,又把烤鱼往他那一推。

“有眼光。”吴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鱼是巫山一带的溪水里捞上运来的,肉质鲜美,看来侠士是位老饕了。”

他对那在窗外劳作的农户喊了声:“老汉,这鱼极新鲜,看来近日夔州的货运恢复得不错嘛!”

沈陵光听此,不由问道:“居士常来此地么?”

“我不是说过么,我在酆都修行,本来也居无定所,马背船舱为家,夔州一带的事情我都熟。”

顾希昭听到酆都二字,想起那未了的心事:“对了……居士,那人贩子现在如何?”

吴瑕彷佛是知道顾希昭终有这一问似的,对她眨了眨眼:“他好着呢,你放心。我已经交给我那位老友了,会将他严加看管的,保证让他逃不出佛法的手掌心。”

顾希昭这才安心,大口吃鱼吃菜。

吴瑕见状,又举起酒杯,冲两人摇了摇,“这可是夔州一带最好的酒,滋味老道,秋日喝上一口,胸口暖意融融,可谓胜过春朝,你们试试?”

“多谢居士,只是我们还得赶路,就不饮酒了。”沈陵光伸手制止道。

吴瑕斟酒,缓缓地摇着陶杯,看着那浓厚液体在杯中起伏,“几十年前这酒还随江上货船流向南北八方,只可惜现在江水淹没了不少好井,没了甘泉,酒的滋味也淡了不少。还是需得寻了个好时节,寻了些好肉菜,寻了点好饭友,才能品得到位。你说是不是,老汉?”

他对那农户遥遥举杯,将烈酒一饮而尽。

饮罢,他已有些酡颜,话也少了些,只顾闷闷地吃菜。

顾希昭听他说起几十年前的事,忙问道:“居士既然常在夔州一带游历,可有见过一些生面孔的女子?”

“生面孔?”吴瑕那黝黑的圆眼珠一转。

顾希昭看向沈陵光,与他对视一眼,“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夔州找一位故人的。”

“故人……”吴瑕的语调拉长,像一声叹息。

顾希昭正想着如何解释,就听沈陵光接话道:“那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她本是夔州人,双亲家人皆在此处,不过早早地离了家,口音不是本地乡音,应当极好辨认。”

“哦?这女子姓甚名甚,身量相貌如何,家世亲人何在,知道这些,我也好帮你们问问。”

沈陵光看着吴瑕,面色有些迟疑。

顾希昭便替他道:“她本姓巴,只不过我们方才去问夔州城民,才知道巴家已经不在了,那户人家被水淹了,我们才失了方向。”

顾希昭观察着吴瑕的神色,只见他神色如常,摇了摇头,“是二十年前的水患,对吧?真是没办法,这些年来不太平啊,先是水患,后是灾疫,大火连天,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在等着。”

“居士,那人贩子曾在船上提过巫峡中神女的事。”顾希昭顿了顿,直截了当道:“当时你说她不存在,对吗?”

“希昭……”沈陵光的口吻有些责备,但顾希昭毫不退让地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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