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2 / 4)

头,他手中紧握着一块书筒,那书筒乃是用竹子做成的,剖成两半夹住一沓厚厚的白纸边,用线订紧,他左手还握着一支树枝尖,笔尖蘸着新鲜的猪血,而他笔尖落下的地方,正是既有点竖又有弧线的糯苏文,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顾希昭看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练习那些符咒时的感受,她不由得低声赞叹道:“真好看。”

措措一脸骄傲地点点头,向顾希昭解释道:“那当然,木呷是受了老毕摩亲传的。可惜老毕摩还没把法术全交给他,就撒手去了,有人说……老毕摩是被下了咒,才死得那么快。”

“你说这些干什么?”阿覃脸色依然不快,她吹了声口哨,唤来那只停驻在树梢的喜鹊,喜鹊一见措措脖子上的银镯子,高兴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措措脸色一变,连忙退后几步,“好你个阿覃!又放你的喜鹊来咬人了!”

独自坐着的老妇人忽然发话了,她颤巍着招手对木呷说了句什么。木呷看了看顾希昭,又看了看阿覃,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嫫尼叫你过来。”阿覃对顾希昭看了一眼,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敌对了。

顾希昭迟疑着走向老人,她感到老人满是皱纹的手覆上自己的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有什么在闪烁着,她微微合上眼,说了一个词。那词语音节短促,像是火烧得最盛时木柴砰砰爆裂的声音。

紧接着,老人将手指伸在木碗里沾了点酒,点向她的额头,喃喃念叨着什么。

酒水附上额头的那一刹,顾希昭感到身体最深处燃起一束火苗,这感觉与栖真对她所做的极为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如果栖真是给她带来了一阵风,那这老人所做的是给她心中的火焰加了一把柴,顾希昭不敢动弹,直到老人松开她,递给她一块刚烤好的糍粑,又拿筷子夹了一大块腊肉盖在上头。她小心接过那糍粑,也学着措措的样子给她拜了拜,老人微笑着冲她缓缓点头,再递给她一只黑色的羽毛,对阿覃又念了一串祝词。

阿覃认真地听着,转头对顾希昭道:“嫫尼说,你的血很宝贵,不要轻易流血。你的名字里有火光,不要忘记把它传向四方。你这不受言语庇护的孩子,我给你醇酒、糯米、及喜鹊的羽毛,不必再磨快你心头的刀锋,不必再惦记你梦中的凶相,去到你崭新的年月里,烧尽雪水,发光发亮。”

老人的词句与口吻都被阿覃复述得极为认真,顾希昭感到一阵暖意,随着头顶乌云的拨开,同阳光一同落在她身上。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无言地与老人对视,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不属于她的回忆,与她自己逐渐黯淡的回忆无穷无尽地纠缠。

烧尽雪水,发光发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凭她这样的人,也能够烧尽什么东西,发出什么光亮么?

顾希昭想起几天前,他们几人在林中发现了偷拿竹筛的阿苏后,返程的路上,栖真单独叫上了她与沈陵光。

“我有话同你们说。”

在暗林中,栖真一路走,一路从袖中拿出了一垛被水打湿的黄纸符:“希昭,你没有根基,并不适宜学习夷微派的法术,但你能在短时间内强迫自己掌握这些符咒,一定下了不少功夫。陵光你也是,明明不适合剑术,却偏偏要将自己逼上绝路。这本就是你们不必做的,也都怪师父,他——”

顾希昭忽地打断了她,“师姐,难道有人天生就适合什么吗?”

在那极细小光束的照耀之下,栖真摇摇头,“我说的并不是‘天赋’二字,而是‘释然’。没人能天生就擅长什么,不强求也是一种缘分,若是强迫人违背本性,勉强做求而不得的事,那何异于揠苗助长。”

顾希昭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可师姐,你不一样。”

栖真脚步慢了下来,语气微微有些延宕:“我?”

顾希昭脑中响起沈陵光对栖真的描述,“她异常聪敏,过目不忘,普通人花十遍背记的心法口诀,她看一遍就会了,剑法也是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听广恒长老说,那时派中还一致想让她早早掌事,可惜十年前……”

顾希昭抬起头,看向栖真那仙人般遗世独立的模样,她神态自若,眉眼间毫无波澜,仿佛这世上一切都与她毫无纠葛。

“因为师姐你就如仙人一般,什么事都做得好。”

“希昭……”一旁的沈陵光轻轻拉住她的袖子,示意她停下。顾希昭这才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掺杂着嫉妒、羡慕、委屈、抱怨,像极了一个人。她对栖真的抱怨,不正是无因山上绝尘对她流露的怨言吗?

栖真察觉她的心思,停下脚步,看向她:“我并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到的。”

顾希昭一时哑口无言,她感到一股歉意涌上心头,而歉意之中夹杂着更多的自我厌恶。栖真没再看向她,只是往前走去,她的步伐加快了。

“陵光,你一直没有告诉希昭「空」的事情,是因为你也不想让她承担那些她不该承担的事吧。”

沈陵光不语,她便又转向顾希昭,“希昭,我并不是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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