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尚幼,极其爱美,御花园里当属牡丹花开的漂亮艳丽,鲜艳的不顾其他花的死活,她理所当然地钟情于它,于是京城里四处传起:公主谢鸳,唯爱牡丹。
后来母后带她去御花园看场师修剪花朵时方才明白,不是其他花不够美,而是在宫中,只允许牡丹花开得最红艳,自那以后,谢鸳再无独爱。
织春抿紧唇,将猜忌咽回肚中。
东方将白,秦卫尉和雨棠带着人忙活了半夜才将粮食全都搬进粮车里,一队马车悄无声息地在白茫茫的雾中向城外颠簸而去。
谢鸳坐在马车里,素手掀开竹帘,冲外边骑着马的雨棠喊道:“一晚上都没合眼,进来歇歇。”
雨棠顶着两个黑黢黢的眼睛,执拗摇头。“公主,奴婢不困。”
谢鸳头疼地蹙起眉,对面的织春也是无奈地朝她摊开手,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骑在另一匹马上,神色安然,英姿焕发的秦卫尉。
自打昨儿见到秦卫尉,雨棠这丫头就跟打了鸡血般,一路跟在人屁股后头。
“听陛下讲,这回是公主指名道姓要臣同行。”秦卫尉的声音便是在此刻淡淡响起。
谢鸳道:“一回生二回熟,本宫是个念旧的人。”
秦卫尉沉默半晌,侧头看去,眼底有些敬佩。
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过关外杀伐果决的谢鸳,他很难相信她是曾经那个性娇顽劣的九公主。
能用空城计兵不血刃地从世族粮商手中骗来赈灾粮,已经是非常人所不能及。
“此次能与公主同去合阳赈灾,是臣的大德。”他抱拳致敬,然后轻轻踢了踢马腹,眸光不着痕迹地从马车里划过,“公主好生歇息,臣去前面看看路况。”
眨眼功夫,雨棠也策马跟着他前去。
马车内,织春叹息地摇头。
半日功夫,车马便到了合阳县,一路进城,途中惨况让人触目惊心。
天旱地裂,河水枯干,禾苗焦死,一片苍凉,山草树木皆被剐皮割肉,棚下褴褛老少骨瘦如柴,车轮碾过砂砾,他们幽幽转头,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驶来的车马。
谢鸳敲了敲车厢,马车立刻停下,秦卫尉蹙眉,压低声音道:“臣知道公主想做什么,但眼下停车施粥不是好主意。”
四周虎视眈眈,现在赈济饥民他们很可能会像恶狼般扑上来,可若是循规蹈矩,先将赈灾粮送进粮仓再划拨,不知会耽搁多少时辰。
早点发粮,便能多救活一人,她的安危,在百千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于是谢鸳道:“本宫心意已决。”
秦卫尉清楚她的性情,也不再劝,转头对雨棠道,“保护好公主。”
随后他命人去清点草棚下的炉灶,这里原本就是施粥布善之地,也不用另起锅炉,粮车上的粮食不断地搬进草棚里,有人生了火,千里无烟的合阳终于又见炊烟。
那些饥民吞了吞口水,虎视眈眈地往草棚去。
雨棠如临大敌地握紧了剑柄,“有奴婢在,绝不会让人伤了公主一根汗毛。”
谢鸳反而平静地支起竹帘,那些饿极了的人从马车旁跑过,没有人去看她,都只想挤到前面去,好在秦卫尉见惯不惯,拿着大刀凶神恶煞地镇住了快要发生的祸乱。
雨棠神情紧张,丝毫没注意到有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停在了马车旁,她骨瘦嶙峋,眼珠子像挂在头骨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鸳看。
她早注意到,是马车里的贵人吩咐,那些人才停车施粥。
她抬头望她,殷切地希冀着。
“姑娘,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雨棠抬手要赶人,谢鸳轻轻摆手,她低头看向女人,女人怀里的婴儿饿得只剩下皮包骨还依然想活下去,努力地吸吮母亲的血水。
谢鸳心中叹息,向她摇头,“我不是来救你们的。”
女人肉眼可见的失望,眼里的光摇摇欲坠时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女又开了口,她说:“你们勤苦劳作,苦难非你们所为,却让你们承担,我此来是为惩治那些制造苦难的恶人。”
女人的泪成串地往下掉。
织春于心不忍,想给她们递些吃食却被谢鸳拦下,等人走远了,她才小声道:“若是被人发现马车上有吃的,怕是会让人把马车给撞散架。”
织春后知后觉地心头一颤,脸色愧疚。
“公主,奴婢......只是不忍看那婴儿饿死。”
谢鸳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怜悯之心,人之常情,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见雨棠也神色惶惶,她道:“秦卫尉他们正缺人手,我们也下去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