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想抢我父亲的坏女人?”
稚嫩的童音里带着些质疑和疑惑,这样丑的女人,和雍容的母亲比起来如同云泥之别。
他蹙着小眉头,不愿意相信自己风光霁月的父亲眼光会这么差。
“小公子,她现在看着丑,以前可是跟您父亲议过亲呢。”
一个沙哑的男音里带着些许谄媚和幸灾乐祸挑拨。
王飞仙被说话声吵醒,混沌中,以为是红缨取药回来了,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男童,他拿着手里的小鞭子抽了她一下,他人小力气不大,隔着青灰的粗布被褥,并不十分疼。
在家庙多年,王飞仙各种屈辱都受过,根本不在意,她视线被男童行动间脖子上的金项圈吸引,目光定住。
“你是谁……?”
那个项圈分明是她母亲的嫁妆,上面镶嵌的东珠是皇室专用,当年外祖父征战有功,先帝赏赐了一对东珠,镶嵌了两副金项圈,母亲和舅舅一人一个,母亲出嫁后作为嫁妆带进了王家。
旁边不起眼的小厮意味深长的看着王飞仙:“大小姐,这可是您的亲外甥,咱家二小姐和崔家侍郎的嫡子。”
王飞仙冷笑,也是,母亲已死,自己被囚禁在家庙,能动母亲嫁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不难猜。
她看向项圈的直白目光让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十分不满,这样的丑女人也敢觊觎母亲送给他的项圈!
他眼神中透出几分恶毒,恨恨的冲着她的脸抽去一鞭,把这张脸打坏,就不怕坏女人抢自己的父亲了。
一鞭子过去,直冲面门,王飞仙病重躲避不及,形容枯槁的脸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她痛呼一声,怨恨的目光直直射向幼童:“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抢你父亲的坏女人吗?我来告诉你,你母亲才是抢人夫婿的贱人,你父亲只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伪君子。就连你脖子上的项圈,都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们一家害了她的女儿,还堂而皇之的把她的遗物挂在脖子上。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不怕她化成厉鬼过来掐死你!”
她已经病重多时,面色苍白,脸上的伤口随着说话牵动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流向脖颈,烛光跳跃间,阴影变幻,满目狰狞。
比起她口中的母亲,她更像是索命的厉鬼。
男童被她骇的后退一步,很快厉声反驳:“才不是,我母亲和父亲都对我很好,你是坏女人,休想骗我!”
可他心里产生了动摇,他已经识字了,这个项圈后面有一个很小的李氏宗族印记,父亲母亲和外祖家都不姓李。
很快他又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他的母亲都是对的,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的,觊觎他的东西就该死!
为了壮胆,也为了让这个女人闭嘴,他恼羞成怒又狠狠一鞭抽过去。
这次,因为心虚恐惧,他抽歪了,鞭子擦过王飞仙的脸颊,打落床边小几上的空药碗和蜡烛。
燃烧的蜡烛掉在地上,引燃了床上垂下来的粗布帷幔,顷刻间火光大盛。
男童顿时惊慌失措,他是偷跑出来的,外祖父一向严厉,如果让外祖父知道他乱跑还放火,肯定会狠狠处罚他。
他四处张望一眼,看周围没有其他人,恶声恶气的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以后再来收拾你。”
说完带着小厮匆匆忙忙离开家庙,完全不管王飞仙的死活。
病重又连受两鞭,王飞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王家家庙在府上最偏僻荒凉的角落,鲜少有人过来,平日里只有她和红缨两个人。
她求救也没人能听到,何况她已经没力气喊叫了。
自从她到了这里,府上奴仆见风使舵,吃穿用度都要克扣,药物更是难求。
娇养长大的身体受不住阴寒,时常生病,没有药材就只能硬抗。
几年下来,她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
王飞仙勉力睁开眼睛看着火舌攀上床铺,手指动了动,没能抬起来,她放弃挣扎,回想自己的一生。
做王家大小姐的时光久远的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从崔旭睿被中正官评为上上品,到她被继母放出的谣言毁掉名声,崔家提出换亲,继妹抢走她的未婚夫,她被继妹推进方塘水榭,也不过半个月不到,就毁掉了她的一辈子。
她从小没有母亲,跟着祖母长大,家族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的观念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为了家族和睦,她处处避让继妹,继妹善妒,她学什么都装的比继妹差一些。
哪怕被继母算计毁掉名声,继妹抢走未婚夫,她也顾及着家族名声没有闹大,如今在家庙蹉跎了几年她才彻底看清楚,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人真正把她当做自己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蹉跎到这种地步,还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王飞仙闭上眼,感受着被火焰吞噬的灼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