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阿布感觉到自己被柔软的绒毛包裹住,模模糊糊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片深隐于绿野之中的蔷薇花园里,人工溪流萦绕着肆意绽放的丛簇鲜花。一个孩童坐在花房中,戴着别上了金色羽毛的宽檐帽与长绒手套,将搭配好的花束细致地插进琉璃瓷瓶,漂亮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小脸微微低垂,如精灵般美好圣洁。
阿布做梦都没有梦见过这么气派华丽的地方,还有这位在金色阳光笼罩下,连头发丝都好像会发光的贵族小孩,这里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古典画作。
说实话,他只是有一次进主城乞讨的时候,路过刚刚结束宴会的贵族们准备离开的场景,才看到这些浑身都散发出贵气的上流阶层是什么模样。
当时周围聚拢上前乞讨的流浪者都被侍卫粗暴地驱赶走,他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沉默地不敢向前。
待载着贵族们的马车缓缓驶离后,他在这些人路过的地方,捡到一块缺失一角的奶油果仁酪,上面已经沾染不少脏灰,但他却珍重地藏在怀中,带回神庙旁的贫民窟里。
阿布舍不得一下子就把它都吃完,每天只用指尖掐下一点点来尝尝味道,直到它表皮上长出灰绿色的霉斑,他才不舍地赶紧把剩余的部分吃干净。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
此时的男童俯身朝他凑近,如琉璃般澄澈的浅灰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一只尾巴毛已经光秃凌乱的小猫身影,带上了些无奈的神色,启唇开口道:
“你如今这副模样,看起来不甚美观。”
随即,阿布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似乎带着控诉的猫叫,声调很是激昂,让他有股晕眩感。
等等?!他惶恐地无声呐喊:我在哪里?为什么这孩子的眼眸中没有我的身影?
接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轻飘飘地放在手心里,很柔和的触感。
维兰瑟拿起小浔猫脖颈上的挂饰,弯起唇角:“你看,父亲待你多好,还请人打制一个骨铃送给你。”
原渔忿忿地抬起爪子一把拍落这位神明殿下的小手。
阿布却愣住了,脑海里混沌的思绪四处乱窜,在凝视着这双浅灰色眼眸许久后,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啊,原来他是被做成了骨铃呀。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阿布努力回想,好像是前几天听说有贵族在十几里外的帕拉神庙门口施舍食物,他一大早便出发步行前往那个地方。
这一年古雾城闹灾荒,越往神庙方向走去,途中遇到如他一般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流民就愈来愈多,甚至隐约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太阳炙热得能把他皮肤都晒得快要干裂,他已经不记得在长长的队伍里等了多久,待终于轮到他的时候,很幸运,还剩下最后一小袋面包,派发食物的人估计是见阿布瘦弱得骨骼尽露,把剩下的面包全都分给了他。
担心会被后面分不到食物的人抢夺,他将面包藏到怀里,匆匆躲进神庙旁边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准备把它塞进帽子中带回去。
可还没把面包隐蔽地装好,一阵刺耳的嘈杂声离他越来越近,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很庄重的绿袍,脸上涂抹金色油墨的人,手里还拿着张破旧的羊皮卷,开始指挥手下将他抓走。
被带到一处生起熊熊篝火的荒凉谷物地后,他才想起这天是谷神的节日。每当这一天来临,主城的大祭司便会根据太阳神指示的预定点挑选命定之人进行献祭,以此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几个身形健硕的侍者狠狠按倒在祭台上,耳侧传来萦绕于半空中的祈祷声。
帽子里的面包跌落到台下,不停地滚动,直到停留在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面前,这孩子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也好,面包没有被浪费掉,”他闭上眼,扯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容。
再次醒来,就已经是如今这副场面,阿布心情居然有点微妙:“我的一部分骨头被做成了饰物,也不算是落得被彻底挫骨扬灰的下场。”
……
原渔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骨铃还有一抹意识依附在上面,她眯起绿眸,感到非常懊恼。
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用尽各种方法想把那位诺克沙主夫给干掉。第一次,她钻进休憩厅一角处摆放着的有一人高的骑士盔甲内部,想等主夫路过的时候用力将这副坚硬厚实的盔甲推倒,把他狠狠砸死。
结果还没等她实施行动,冰冷的盔甲里无意间也钻进一只灰色小老鼠,把她吓得抱头乱窜,狼狈地丢盔弃甲疯狂逃离。
第二次,她从维兰瑟的房间里搬动一个花瓶放到阳台上,想等主夫走到室外的时候将它推下去,直接把他的脑袋给砸开花。
可等了大半天,始终等不到他走出外面。后来溜去侍者聚集的地方偷听一番才知道,主夫惧怕光线会灼伤他无暇的洁白肌肤,除了必要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