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夜,坐在门槛上的四美注视着崇应彪为女儿巧巧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烟花,一大一小好奇地望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烟火下这对美丽的父女与四美相视一笑。
“真像电视剧里的人。”四美脱口而出道。英俊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让她忍不住发出惊艳的叹息,殊不知这一声不易察觉的微弱的叹气声让崇应彪听到了。
崇应彪一手抱着巧巧,一手拉着四美,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持续到月上柳梢头,直到两人哄巧巧入睡,他们才拥有了短暂的独处时刻。
坐在一棵金桂前的两人相互依偎着,在这安静的夜晚中一同吞下几经咀嚼的残夏,偶尔提起自己的童年经历,却又不约而同被难以启齿的过往烫伤舌头,笨拙的话语变得磕磕绊绊。
他们都试着用无关紧要的话语与热烈追逐的目光来示爱,只是四美说出口的话,崇应彪永远不嫌啰嗦,词语化作温柔的光钻进他的心。
他不觉厌烦,对她,只是对她。
说话间,眼尖的四美在昏暗的月色下看到树干上的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她笑道:“那时候也不知道咱们怎么想的,在这树上给巧巧记录身高,都忘了树会长高。”
“你父亲不让在屋里乱刻乱花,咱们就把巧巧带到院里,让她贴着树站直。”崇应彪说,小小的女孩像一棵迎风成长的小树苗,不知不觉中就长得出类拔萃、亭亭玉立。
听崇应彪回忆的四美盯着自己的脚尖,她问:“你还记得他用热水浇树的事吗?”
“记得。”崇应彪抚摸树干,他点头。
这棵金桂是巧巧出生后不久崇应彪往院里移栽的,而阻挠不成的乔祖望此后每日都要念叨几句,只因这棵金桂挡了他所谓的财路。
乔祖望虽烦得死,但也不敢在女婿崇应彪面前说些什么,而他平日里的嘟囔又总被伶牙俐齿的四美堵回去。终有一日乔祖望输了钱又被儿女一顿嫌弃,无处撒气的他拎着暖水壶来到院里,一股脑的把壶里热水倒在树根上。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热水壶里装的是隔夜的温水,壶胆也因长年使用下来的磕磕碰碰失去了应有的保温效果。
“还好没伤到根,才能茁壮成长到如今。”四美道。
“跟人一样。”崇应彪说,他轻拍了拍四美不自觉绷紧的身体。
人与树一样,会被伤害,划破树干后流出眼泪再愈合伤口,会被践踏尊严与真心,几番心碎后依旧能顺利成长,开花结果、生老病死。
崇应彪为四美点燃剩下的最后一根仙女棒,四美接过烟花棒,她在看黑夜中的绚烂火花,崇应彪在看她。
四美。
四美的名字从崇应彪放松下来的唇齿间溜出,四目相对的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即将燃烧殆尽的火光在慢慢变小,仿佛月亮化作一颗洁白的米粒落入他们眼眸。
“我知道你喜欢电视剧那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但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所以別……所以四美你别放弃我。"话音未落,崇应彪就已别扭的把头转向一旁,先前凝视四美那股目不转睛的劲也随烟火的熄灭消失不见。
听到崇应彪的话,四美一言不发,只是轻轻靠在崇应彪身上,直到烟花燃尽的红色星星化为一颗滚烫的珍珠落在水桶中,荡起涟漪的水面倒映出唇齿相依的两人。
四美的眼泪在崇应彪手中积起一片小小的温暖水洼,崇应彪的目光映在她柔软的目光里,灵动的双眸因难解的忧愁变得如此温柔。
"我们当然要永远在一起。"四美一贯的嗔怪与细细碎语此刻多了些许女人一般娇柔的、细微的、平和的爱意。
“谢谢你四美。”崇应彪抱着四美。“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知晓真实的我后也没逃脱,选择我、抚慰我受的所有伤痛。
“我才是。”四美的手环上崇应彪的后背,她安抚似的抚摸崇应彪的头,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少许的汗水打湿了他的发根。
四美贴近崇应彪的脸颊,夜间的秋风过于善解人意,吹拂二人的衣摆,吹散夏日的闷热。
崇应彪滚烫的脸让四美不禁想起一个人,一个她曾在崇应彪身上寻找的人,那个夏日午后的一见钟情如一面纱蒙住她的眼,让四美选择义无反顾地爱着的人。
犹如病痛的痴迷源自四美自小未能被满足的爱,同时让她曲解了被爱的条件,她以为对一个满是纠葛的灵魂倾囊奉献所有爱就能得到更多。
可当四美爱上灵魂充满罅隙的崇应彪,她才明白爱可以是一场走在路上遇到的避无可避的暴雨,狼狈的人会在雨幕中摸索着靠近彼此、相互取暖。
不可否认,崇应彪与四美在这方面都是差等生,但好在他们的爱生机勃勃,野蛮生长,互相疗愈。在对方的身上知道了真爱没有对错、不分好坏,没有所谓优秀者才能被爱的理论,也没有真诚得不到回应的结果。
他们是彼此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