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集市街头,聚集着一群百姓,这群人里有妇孺老人,也有青年,无论什么人,无一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缙城河口决堤,洪水淹了不少村庄的房屋和土地,百姓死伤无数,侥幸活下来的人北上成为流民,其中一部分人一路往北,涌入汴京城内。
圣上下旨开仓赈灾,在西市搭了草棚施粥。一时间,流民纷纷往西市聚集。
正午日头曝晒,这批流民领了米粥,找个阴凉的角落,三三两两蜷缩在一起,捧着碗喝着来之不易的粥。
草棚前站了一个人,一身普通的素白长袍,长身玉立,他目光扫视一众流民,偶尔垂眸和人交谈几句,始终神情寡淡。
清苓刚一下马车,便看到这副场景。
他今日没穿官袍,只一身简单的白衣,眉目清冷,肤白貌美,褪去了平日的威严,更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君。
偏这样出尘的人立于简陋的草棚下,满心满眼皆是百姓,为天下人生计忧心忡忡的模样,更让人动容。
清苓让人打听过,圣上下旨开仓赈灾,陈卓珺每日都会来西市呆上一个时辰,以防有流民作乱,官员贪赃克扣粮食。
她特意等着时辰赶过来,利用这个机会在他面前转一遭。
草棚四周为防有人惹事骚乱,特设重兵把守。清苓还没走到施粥的地方,就已经被人拦下。
“不是流民不可入内,速速离开。”面前的兵丁冷着脸,用剑鞘阻挡了她的去路。
清苓穿戴整齐,一看就和流民无关,上面交代过无关人等一律不准靠近粥棚,以免滋生事端。
清苓也不硬闯,客气对他道:“我找你们首辅大人,麻烦你通传一声。”
士兵诧异地看她一眼,却迟迟不动,“当值期间,我等不得擅离职守。”
清苓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也不好为难人家。求人不如求己,只好眼巴巴往陈卓珺站立的地方看去。
明明方才人还在那,一眨眼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
清苓踮起脚,目光隔着人群在粥棚里不停逡视。一会儿的功夫,又瞥见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跳起来,朝陈卓珺的方向挥了挥手。
可惜隔着人山人海,周围人声嘈杂,陈卓珺正在和身边人议事,并未分出闲心四处观望。
于是清苓清了清嗓子,一边跳起来,一边喊“陈大人”,努力让他注意到人堆里的自己。
粥棚里,陈卓珺正在与官员商议赈灾之事。如今发了洪灾,赈济的粮草走陆路太慢,走水路又怕江水再次涨潮遇到危险,还要预防有官员从中克扣赈济粮,这些都需要他思虑周全。
他正出神思索着,忽闻粥棚下有人唤他,抬眼看过去,一眼便瞥见了清苓蹦蹦跳跳的身影。
是清家那位八姑娘。
陈卓珺微微皱眉。几日前,冬青已将此人的身世全部查清楚。清苓的父亲清延州是大赵无人不知的大将军,其上有七个兄长皆从武,府里男丁兴旺,直至清延州四十余岁,孟氏才诞下一名女婴,便是清苓。
因清府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嫡出,清家上下对她可谓极为宠爱,自小凡是喜欢的东西,不用开口说话,都有人殷勤献上。而这位八姑娘喜欢皮相好看的男子,听闻每逢宴会游园,身边常伴有俊俏郎君,且过不了多久,又会换新人。
若不是女儿身,此人或许是个拈花惹草,流连青楼画舫的闲散公子。
这样的人,对陈卓珺构不成什么威胁,但碍于她的身份,他也不想和清苓有过多牵扯。
陈卓珺只当作没瞧见她,低头和几位大人继续议事,清苓偏偏不知道气馁似的,越唤他越大声。
身旁几位大人有所察觉,都抬头看见了人群里的女子,转过头看陈卓珺时,只见年轻的首辅大人面色平淡,置若罔闻地谈论政事,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言提醒。
人群里,她穿了一身浅粉的衣裙,一蹦一跳地大声唤他,两只衣袖挥舞着,活像是花丛中飞舞的粉蝶。她动作和声音都很大,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有的流民被她的衣裳和相貌所吸引,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可谓是十分惹眼。
陈卓珺叹了口气,总算对众人道:“此事稍候再议,我去去就来。”
清苓可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只见陈卓珺总算注意到她,朝他挥手挥地更起劲。
“不要在此喧哗,赶快离开!”士兵见她愈发起劲,恐怕被上面斥责,大声呵斥清苓离开。
清苓不乐意了,给他讲道理,“我可没有妨碍你执行公务,上面也没说不能大声说话,你管我。”
“你……”那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陈大人!”清苓见陈卓珺走过来,立刻收敛了锋芒,朝他灿灿一笑。
士兵见她翻脸比翻书快,手足无措对陈卓珺行了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好在首辅大人目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