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果不其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猛烈地拍打着落地窗，整层办公室都仿佛被这片巨大的乌云抽去了灵魂，弥漫着木然颓丧的情绪，大家都在闷头做事，连平日里最吵闹的丁佳昀那组也一声不吭。
夏知焕忙完一个阶段，去楼下的咖啡店买了几杯咖啡和麦芬，给相熟的同事分了一下。
丁佳昀也刚巧开完一个简短的视频会议，便同夏知焕约在了茶水间，两人坐在正对落地窗的高脚椅上，捧着咖啡，享受忙里偷闲的惬意。
“你刚给Jane咖啡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最近越来越憔悴了。”丁佳昀晃着两条腿，边说边侧过脸透过透明的玻璃隔断，向人事部的方向瞟了一眼。
夏知焕喝了口温热的拿铁，想起方才苏智妍疲惫的笑容，叹了口气道：“有点，她看起来很累。”
丁佳昀收回视线，“是啊，我以为她换去做人事会轻松很多，但为什么看起来比她在客户部还累啊？”
夏知焕摇摇头：“要照顾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丁佳昀愤然道：“是三个孩子，还得加上他老公这个成年巨娃！所以为什么要二胎啊，她老公什么都不干只贡献了几条小蝌蚪，这种人为什么要结婚啊？”
苏智妍是公司的元老了，陪老板一路打拼，从八人工作室，到如今几百人的企业，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依旧在活动现场指挥搭建，年年业绩第一。
但去年二胎之后，众人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力不从心，经常性地请假，曾经精致到不化妆不出门的她，也开始素面朝天地穿起了平底鞋。
与这些同时发生改变的，是她的身体状况，二胎之后的严重脱发、牙齿松动、令她朝夕之间苍老了不止十岁。
大家看在眼里，从不提起，把最大的尊重留给苏智妍。
然而，曾经雷厉风行的客户总监，终是选择为了家庭，放弃百万年薪，去当一名朝九晚五的HR。
夏知焕惋惜地回忆起初见苏智妍时的模样，一头干练的金色短发，英气的黑色吸烟装，外语流利，同客户侃侃而谈，整个人散发着帅气又自信的光芒。
“我支持Jane的决定，前提是，她是真的快乐，但现在——”
丁佳昀接过话头：“但Jane转了HR以后，明明更加不开心了啊，我不管啊，就替Jane不值了，她老公的年薪连她零头都没吧？！凭什么她一个人牺牲这么大！”
夏知焕竖起指尖抵着唇，冲丁佳昀比了个嘘，轻声回道：“很多事情不能只靠收入衡量的，他们夫妻间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但Jane的确不容易，自己打拼了这么多年的客户，说放弃就放弃了。”
丁佳昀鼓起脸，义正言辞地小声说道：“我以后结婚才不要这样，被家庭和孩子左右太可怕了。”
夏知焕被丁佳昀逗笑了，弯起漂亮的眉眼，曲起细白的手指弹了一下丁佳昀头顶的揪揪，“张太太，你清醒一点，你已经结婚了。”
“哈哈哈哈哈哈，对哦，哈哈哈哈哈……”丁佳昀愣过之后，笑得头上两个小龙角也一颤一颤的。
夏知焕也跟着她笑，长睫敛住眼，心下忍不觉有些悲凉。
忽然，搁在膝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夏知焕翻过手机，屏幕中间弹出一条最新的微信消息窗口。
LU：【小知焕这两天有时间吗】
夏知焕在看到名字的瞬间，心脏“怦”的一声，连丁佳昀都发现了她的反常，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LU？谁呀焕焕。”
“是我的，一个学长。”夏知焕垂眼盯着屏幕，淡淡的荧光反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的文字，配上她总是完美无瑕的表情，像个正在接收信号的AI假人。
丁佳昀疑惑地看着夏知焕，总觉得最近夏知焕怪怪的，但她自觉是个单细胞生物，复杂的事情不适合她去思考，便起身往下一跳，抚平长裙上的褶皱，又把喝完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冲夏知焕说：“焕焕，那我先进去啦？”
夏知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注意力却全在那条简短的消息上。
丁佳昀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夏知焕一动不动地坐在高脚椅上，从侧面看过去，眼眸空灵澄澈，下颚线的弧度优美极了，柔软的长发垂散于后背，大美人今天穿了一件简约的亚麻色衬衫，V形衣领勾着图案清新的蕾丝，底下是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包裹着她修长笔直的腿，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丁佳昀挠了挠头，完全搞不懂。
夏知焕抬手将鬓边滑下的碎发勾至耳后，露出白皙里凝着浅浅粉色的耳尖，过了几秒才拿起手机，缓慢地打着字：【这两天挺忙的，要加班，学长有什么事吗？】
LU：【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等你忙完了陪我办个健身卡吧】
【好的，这周双休日可以吗？】
LU：【行啊 周六晚上怎么样】
【嗯嗯，我应该不会出门，学长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