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有了那位明星的宣传,冈川书屋的生意渐渐变得好了起来,两个月过后便开始盈利,到了秋末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初华将账目一笔一笔记好,每月都让渡边凉亲自去趟京都将一半的收益交给冈川夫人。
冈川夫人有时也会带着最小的孩子来书店帮忙照看一下生意,两位大些的孩子已经住校,她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们好好长大,好好成才。”
这是冈川夫人在店里时最经常说的一句话。
初华没有过孩子,不懂得为什么女人做了母亲就要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孩子,好像她自己的人生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冈川夫人有时候也会和她聊以前的事,以一种恍若隔世的语气,讲她是如何认识冈川先生的,又是如何与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别人,但那时候我天真烂漫,以为就算是块冰时间久了也能焐热,可惜我错了,女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下注,我输了。”她用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初华,“不要嫁给不爱你的人,会后悔一辈子。”
初华轻抿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好像……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在日本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怀疑自己与程鹤清的感情是否是小说中常描写的爱情,小说里的爱情,是赴汤蹈火的勇敢,是冲破一切枷锁也要在一起的决然,但小说里没告诉她其中一个人另外娶妻生子也叫做爱情。
可是她也想了很久,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分开没有第二条出路。
“时间会淡化一切感情,包括爱情,是不是?”
她问冈川夫人,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当然。”冈川夫人肯定地回答她。
冬天的时候,附近的商科大学扩建,他们的书屋也同步扩建了,根据学生们的需要,增加了可供团体讨论的小阅览室,同时渡边凉还在书屋的不远处买了块地,请人建造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他们冬天终于不用挤在书屋里过夜了。
书屋改造完成的那天,曾经让这间书屋起死回生的明星雪纱子小姐也来了,她询问他们是否可以让自己入股这间书屋,她甚至不要一分钱的报酬,只有一个请求:“请永远给我留一间单独的阅览室,里面放着那张冈川先生生前用过的书桌,这样就可以了。”
但冈川先生的遗物处置权在爱奈小姐手中,初华通过电话询问了爱奈小姐,她问了那位明星的名姓后,很久也没有说话。
“您怎么了?”初华轻声询问。
“那位桐谷雪纱子,本名叫伊藤博子。”
良久,她长叹了一口气,哀戚地说:“她要是喜欢,就给她吧。”
初华依稀记得,冈川先生的初恋名字里有博子两个字。
看来就像爱奈小姐所认同的,时间会淡化一切感情,但并不只是爱情,还有恨。
初华给渡边凉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前,借着昏暗的电灯光,用小刀在自己的面具上仔细地雕刻着花。
“有那么多爱他的人,冈川先生为什么还要自杀呢。”他摆弄着手上的面具,头也不抬地问。
初华坐到了他身边,抬头望着浩瀚的夜空,那像是一大块黑色的绸缎,似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概因为他不爱这个世界了。”她说。
渡边凉吹了吹手上的铁屑,将面具拿远了些,一边看着自己的两朵花刻的是否一致,一边说道:“狗才会爱这个世界,因为它只要摇摇尾巴就能有东西吃。”
初华听了他的比喻噗嗤一声笑出来,话虽是粗鄙之言,却也是这样子的道理。
渡边凉将面具戴在脸上,望着她问道:“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初华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那些花:“这是……木槿花?”
渡边凉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他摘下面具拿在手中,低头把玩着:“木槿花用朝鲜语发音像是‘无穷花’,因为它能无穷无尽地生长繁衍,历尽磨难依然矢志弥坚。”
忽然有一片雪花落在了面具上,融在了木槿花的花蕊里。
“下雪了。”他说。
雪复年年,不带着一点期待地过日子,才发现时间真的可以过得很快。
临近过年的时候,有几个朝鲜人来书店里找渡边凉,他们自称是凉的同乡,想带他一起回国过春节。
他们聊些什么初华听不懂,却看得出渡边凉不是很愿意同他们走,初华怕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愿回朝鲜,私下里同他说:“你应该回去一趟,那里才是你的国家。”
他却很坚持:“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大阪。”
“现在是放假期间,书店里一天也没几个人,你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初华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为渡边凉存的那一份钱,交到他手中:“你带着这些钱回去,虽然不多,但也可以算得上衣锦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