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与武士刀》
——旗袍里藏着秘密。
武士刀知道。
在澳门待了两天后,孟嘉兰接到了一通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她同程芝芝告别,带着孟归动身前往上海。
孟归以为她的母亲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回来中国,至少要在澳门待到过完新年,但她很坚决要离开,像是有非常着急的事一样。
不过她又想,如果真的有着急的事,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回来中国。
离开前老人拉着孟嘉兰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1999年的最末端,上海每一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孟嘉兰拿着当年离开上海时用的地图,问了很多人,才最终确定自己要找的那个地方在何处。
孟归跟在孟嘉兰的身后,看着这个快六十的小老太太,腿脚利索、健步如飞地穿行在人海里。她知道,这是应当一种天生的熟悉感,是回到故土才有的熟悉感。
最后三轮车将她们带到了一座蓝顶的房子前,孟嘉兰伫足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终于与记忆中重叠。
“是这里了。”她说,“这儿曾经是你姥爷办的戏曲学校旧址,1937年上海沦陷后,这里就成了收容孤儿与流民的居容所,大家都管叫它蓝房子。我那时也在这里住了三年。”
她的外祖父母是1940年底去的美国,也就意味着上海沦陷后的三年,她的母亲与外祖父母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
被日本人占领的三年时间里,她的外祖父母去了哪?
孟嘉兰没有察觉到女儿心中的疑问,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泛黄的地图放进包中,上前按响了门铃。
过了半晌面前的铁门才被拉开,铁门后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孟嘉兰与她对视良久,才哽咽喊了一声:“慧诚姐。”
“嘉……嘉兰。”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是嘉兰么?”
孟嘉兰抓住了她的手:“是我,我回来了。”
叫做慧诚的老人将她们请进了屋。
穿过空荡荡的大堂,老人带她们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一间八平米的小房间。
这里明明有很多宽敞闲置的空屋子,慧诚老人却只愿缩在一隅度过余生。
老人给他们倒了茶,然后邀她们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她拉着孟嘉兰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最近经常做这样的梦。”
她说:“把周妈妈送走后,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前面的屋子太大,我就搬到后面来,小小的、挤挤的,像你们都还在时一样,看起来像个家。”
孟嘉兰低着头,一只手撑着下颌,下午三点多的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头顶里那些被她精心藏起来的白发依稀可辨。孟归第一次觉得,她那个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母亲,似乎是有些老了。
她不想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提议自己去前面屋子里逛逛。
慧诚老人叮嘱她:“小心板板,时间久有些坏咯。”
蓝房子当初是按照学校的样式建成的,所有这里有很多四四方方的房间,后来改成了宿舍,再后来又都被废弃。
然而这里虽然旧,却意外地很干净,紧闭的门窗上几乎见不到灰尘,隔着窗户向里看,每间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她猜慧诚老人大约每天都会过来打扫。
一路走下来,唯有一楼最尽头的房间没有上锁,孟归轻轻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展现在她面前是一张大大的神龛,上头摆着一眼数不过来的牌位。
她不禁“呀” 了一声,不是害怕,而是诧异。
院后的慧诚与孟嘉兰听到响声赶了过来,慧诚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别害怕,别害怕。”
孟嘉兰看着灵位上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些都是小时候与她一同在蓝房子里长大的故友。
“纯哥……也走了?”她问。
“50年过了鸭绿江,没再能回来。”
慧诚老人走进了屋,习惯性地拿起手边的布擦拭着牌位:“当年周妈妈说要建这间小祠堂,他们一个个虽然找不到尸体,但人死了总要有归处,有了灵位,有人供奉,才能找着回家的路。”
孟嘉兰领着孟归上了香。
她想起当年自己跟着父母离开中国,是在一个起了大雾的黎明,他们一家躲在装菜的车里逃出上海。她拽着母亲穿着的那件雪青色的旗袍,后悔没能和朋友们告别。
大堂里古老的落地钟敲了五下。
孟嘉兰向慧诚告别,她与人有约,要去别的地方,并答应改天再过来看她。
慧诚让她等一下,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光盘,她说是前些日子梨园协会送过来的,上头刻着梨园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