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锦墨被讯得头昏脑胀地离开,秦逢时放缓了声音,问一直低眼沉默的柳明月:“为什么任由她那样挖苦你?”
“……她也没说错什么。”柳明月表情淡淡的。
秦逢时佯怒拍案:“不许你这么说!”又突然真挚道,“你很灵光的,明月。”
柳明月有些招架不住地笑了:“你才认识我多久。”
“足够了。我,慧眼识珠。”骄傲,“偷偷告诉你,我运气很好的。”
“真的吗?不是走到哪里都会碰见案子吗?”
“……这个暂且不提。是这样的,每次我接手的案子,都会出现一个料事如神的嫌疑人,把案子破了,让我分享成功的喜悦。所以我的手上,没有悬案!我有预感,柳明月,这次,就是你了!”曦光透过晨浆堂的乌木支摘窗,斜斜地洒在他眼里。
柳明月忍了忍,没忍住,“哦所以我是嫌疑人?”
“啊……不对,不是,我没这么说……”秦逢时咳了一下,“总之,不许任何人贬低你!你自己也不行!”
柳明月嘴上应着,笑了一会儿,又解释道:“锦墨虽然嘴上有些尖酸,其实心地很好。那时候我重伤在床,是她一直照顾我,换药喂粥,忙前忙后的。”
“那也不行。”秦逢时小腰一叉,“听她那么说,我要伤心的。”
“闭嘴吧您。”微笑。
柳明月岔开话题:“善才师傅的衣着打扮与舞姬相近,九日前,在翠袖门口徘徊的,有可能是云娘。”
“怎么说?”秦逢时又去端了碗皮蛋瘦肉粥、一盘大肉包。吃得很香很大口。
“我们抵达楚天教坊已是傍晚,当时就是云娘接待的。舟车劳顿,大家都直接回房休整了。我们住玉荷楼,过去一路上,只碰见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厨娘,都不符合舞姬的特征。后来翠袖也一直陪着柳郡王,大抵没有时间接触教坊的其他人。”柳明月说得犹豫,似乎等着秦逢时随时反驳和否定她,“翠袖从未说过在教坊有什么旧相识,那八成没和谁事先约定相见。况且锦墨说那人在翠袖的门口徘徊,看起来也像是单方面在等翠袖。所以……”
“所以什么?”秦逢时眼巴巴望着她。
“也许云娘和翠袖是旧识,接待之时云娘认出了翠袖,于是私下来找她。”柳明月本就轻声细语的,还越说越小声。
秦逢时热烈鼓掌:“明月你记性真好!分析得也有理有据!”
“……谢谢你的鼓励。但请不要用您油油的手碰我好吗?”柳明月躲开秦逢时拍向她肩膀的大手。
“很干净的!好吧……”秦逢时掏出帕子擦擦,
“这么说来,云娘真的很可疑!”
“对,案发之时,云娘的表现就很奇怪,她对此如何解释?”
“云娘说,她当时那样做只是想保全楚天教坊的颜面,不希望在惊蛰盛宴上出如此大的洋相。对替舞一事,她事先并不知情。”
“有那么点道理……”柳明月不置可否。
秦逢时继续道:“淳凤临则说,她根本没有报名此次惊蛰盛宴,因为不小心伤了腿,无法参赛。”
“伤了腿?那翠袖替舞,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淳凤临。”
秦逢时点头:“但是,九天前在翠袖门前徘徊之人,不可能是淳凤临。”
“为什么?”
淳凤临住在玉荷楼的三楼,就在柳明月屋子之上,两人的房间正对着。
秦逢时带柳明月敲进淳凤临的屋子。光线昏暗,扑面而来的压抑。屋内陈设华贵,珠宝堆叠,罗裙锦缎、乐理琴谱随意地弃置于地。
淳凤临靠床枯坐着,只着一件素色单衣,腿上手上缠着绷带,看上去行动不便。她姣好的面容苍白如雪,额角有一道伤痕,神色木然。
据说,淳凤临艳绝京华的《凤凰于飞》,是她姐姐淳丹青所创。
淳丹青其人,乃楚天教坊的一段传奇。她容貌倾城,舞姿绝丽,入教坊仅两年,便跃居楚天之首。不尽的五陵年少为之倾倒。
三年前的惊蛰盛宴上,十七岁的淳丹青一举夺冠,被送入宫中。一直以来颇得圣宠,可谓风头无两。
但就在十五日前,宫中传来消息,淳贵妃薨逝了。
传言,淳贵妃的死很有古怪。她一直深受宠爱,又曾经小产,圣上对她很是上心。贵妃但凡哪里不适,有些小痛小痒的,都会召家人入宫请安。以至于淳凤临每次遇到不想出席的筵席,就会推脱说:“我姐姐召我入宫。”然后躲回家去。
然而,这次却是毫无征兆的,淳贵妃突然薨逝了。太医院只说她暴病而亡,也没有具体的病症。甚至,淳家人进宫参加丧礼时,只被允许跪在殿外,不得近她的身,连贵妃的一面也没见着。
人们嚼舌根说,这宫里总是莫名其妙就死人,指不定淳丹青惹到了哪路神仙,被暗中赐死了。
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