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弓着腰,走进来,长发散落,遮住大半眉眼。
贺之洲抬头,看她一眼,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请坐。”
女人看见他,怔了怔,随即拨弄一下头发,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贺之洲接过挂号单,扭头,看向电脑,轻点鼠标:“哪里不舒服?”
女人捂着胸,额头渗出冷汗,呲着牙道:“心口疼。”
贺之洲取下挂在脖间的听诊器,凑近几分:“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有点冷,忍耐一下。”
女人慢吞吞拉开外套拉链,警惕地扫他一眼:“一个星期左右。”
贺之洲拉开她的衣领,听诊器尚未探进去,女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从凳子上弹开,踉跄着,后退几步,一脸惊恐。
凳子被她撞倒,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贺之洲拧眉,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大反应:“女士?”
女人恍若未闻,蜷缩在角落,将自己抱得紧紧的,不停落泪,眼泪倾盆,瞬间将她淹没,一边抽泣,一边呢喃,状似疯癫:“别碰我,别碰我......”
门口等待的病人被里面的声响惊动,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你们别误会,我没对她做什么!”面对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贺之洲下意识解释。
人群中很快传来骂声:“这个禽兽,亏他看着还人模狗样的。”
“就是,这种败类也配当医生,不行,我们要投诉,让他知道我们病人也不是好惹的,不然,他还会祸害别人。”
贺之洲赶忙去拉瑟瑟发抖的女人,气得心口发疼:“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什么都没做,你哭什么?”
他还没碰到那个女人,便被肥硕的大妈拦住去路。
大妈推他一把,面容狰狞,指着他道:“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
贺之洲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一个圆脸小姑娘搀扶起蜷缩在角落的女人,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别害怕,我们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贺之洲唇线拉直:“我真没对她做什么!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监控。”
“谁知道有没有监控?而且监控也有死角,这是你的地盘,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就是!你要是没做什么,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禽兽!等着,我们一定投诉你,让你这辈子再也穿不了白大褂,你不配!”
正气凛然的大妈破口大骂,吐沫星子喷了贺之洲一脸。
保安赶到,贺之洲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手,呼吸急促:“快,把这间屋子的监控,调出来,给他们看看!”
保安大叔扫了眼房间上头的监控,面上划过一丝歉意:“这个监控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派人来修。”
群情鼎沸,唾沫星子飞溅,似要将他吞没。
人言可畏,他第一次领教到这四个字的威力。
一切如电影画面,一帧一帧清晰而缓慢地呈现在眼前,里面的角色个个面目可憎,嘴巴翕动着,宛如蠕动的毛毛虫。
令人作呕......
贺之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办公室,可他知道,他留在仁和的希望如泡沫般破裂了。
这个泡沫曾经看上去那般耀眼、坚固,却终是不堪一击。
他突然开始理解曾巧兮为何不辩解,没人相信,辩解便失去了意义。与其做无谓的辩解,不如保持沉默,时间会遗忘所有的恶意。
“贺哥?到底这么回事?现在整个医院,都在传你性骚扰女病人!”邱鸿飞愁眉苦脸地看着呆若木鸡的贺之洲。
“不行,我要给曾医生打个电——”
贺之洲扭过头,一把夺下他的手机,神情决绝:“别告诉她!”
邱鸿飞眉头拧巴成山丘,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曾医生那么厉害,肯定可以帮你解决,你还想不想留在仁和?”
贺之洲机械般地翻看着手中的病例,“我不想什么事情都要靠她.....”而且非要留下的理由已经不在了......
“可她是你师傅。”
“但我不想当她的徒弟。”
邱鸿飞怔住,下巴仿佛脱臼了一般张得大大的:“你......你......”他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话。
好半晌过去,他突然凑过来,幽幽道:“你......你喜欢曾医生?”
贺之洲垂下眼睫,没搭腔。
“可她比你大那么多。”他顿了顿,微昂着脑袋,搅动手指,一副天然呆的样子:“我还是觉得,曾医生和苏颂比较配,他们年纪相当,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贺之洲板着个棺材脸:“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戳你伤心事。”
邱鸿飞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瞟了眼桌面上的那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