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贺之洲回医院复诊,牛郎织女终于得以相见。
曾巧兮特地和老孙换了班,留出时间陪大少爷四处溜达。复诊完,二人肩并肩出了医院。
贺之洲撞了撞她的肩,曾巧兮看他一眼,以为他有事,轻声问道:“怎么了?”
贺之洲静静地注视着她,手指似藤蔓,攀上她的胳膊,微微一勾,她整个人毫无防备,跌进他的怀抱,“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想一下你男朋友?”
曾巧兮赶紧扒开他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鹿,四下瞄了几眼,“这是医院,让大家看见怎么办?”
贺之洲眉梢微动,斜斜一笑,“知道怎么了?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又不犯法,干嘛怕别人知道?”声音大得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
曾巧兮赶紧去捂他的嘴,却被男人赖似的抓住手。
她的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静静流淌。身后的梧桐投下斑驳的绿荫,将她罩住,丝丝缕缕的光漏过枝丫,映得她眼底的波光,或明或暗。
每当她用会这样的眼神看他,贺之洲就不免心软,“行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消化。”
曾巧兮:“三个月。”
贺之洲:“一个半月。”
曾巧兮刚想说两个月,他瞬间直勾勾地瞪过来,斩钉截铁道:“一个半月,不许再讨价还价。”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曾巧兮唇线微抿,踮起脚尖,替他顺了顺头顶竖起的呆毛,妥协道:“好。
两人去了肯德基,曾巧兮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贺之洲取餐投喂。
眼睛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或快步急走,或推着婴儿车信步闲庭,或捏着手机正在与人争辩什么,面红耳赤的。
一个男人,牵着个戴鸭舌帽的小男孩经过,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仿佛谁都没认出彼此,却又好像都认出了,却装作没认出的样子。
眼角余光注视着那对父子离去,男人头发灰白夹杂,形容枯槁,微微佝偻着背,走路像是背着千斤巨担。
男孩似乎长高了一点,面色依旧苍白,正仰头和父亲说着什么,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男人听后,难得咧嘴笑了笑。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贺之洲将餐盘放在桌子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不是......”他指了指那对父子,语气微微透出几分惊诧。
曾巧兮收回目光,拿起薯条,蘸了番茄酱,放进嘴里,神色如常。只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眼角收拢,含着淡淡的笑。
贺之洲将插好吸管的果汁推过去,“我以为你见到他,会不高兴呢?”
曾巧兮淡淡一笑,盯着手中的薯条,思绪飞到了很远的过去。
“我十八岁那年,家里还很穷,只好去打工,那天,因为什么,传单没发完,老板以此为由,不给我工钱,我坐在花坛旁,不知怎的就哭了......
有个小男孩走到我旁边,笑着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姐姐,你这么漂亮,哭就可惜了’,说完他就被妈妈叫走了,我坐在原地,愣了好久,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当时就想,我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厉害,然后才有能力保护我的家人,帮助更多身在苦难中的人们。”
贺之洲啧了一声,轻敲她的脑门,“屁大点小孩都能撩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曾巧兮捂住额头,瞪他,“我被感动了不行吗?”
贺之洲屈起食指,蹭了蹭脸颊,感慨:“这是哪家的小屁孩,这么小年纪都来和我抢媳妇。”
曾巧兮:......
两人正说笑着,曾巧兮忽觉衣角被人扯了扯,扭头,是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孩。男孩羞涩地笑,抠着手指,声音细细软软的。
“姐姐,爸爸让我来和你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脑中似有古钟敲响,嗡嗡地回荡在耳畔,震得她头皮发麻,眼眶发热,明明不曾想过什么回报......
小男孩说完,转身跑了,一头扎进男人的怀抱。
男人将孩子搂进怀里,朝这边望了眼,微微点头,枯涩的眸子中散出微弱的一点光,深沉,渺茫,藏着歉意,也藏着感激。
曾巧兮一时说不出话,抿着唇一言不发。
贺之洲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纳罕,“被人感谢反倒不高兴了?”
曾巧兮吸了吸鼻子,压住血液里翻滚的酸涩,“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曾巧兮懒得和他解释,转移话题,“你楼下的房子还租吗?”
“当然,我过几天就搬回去。”
“要不......你还是搬回楼上吧,反正有两间房,也够用,免得多出一分房钱。”
贺之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心道老子才不要住苏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