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小玉已经带着手信离开了滦城,她从小习武,骑马也要比旁人快些,手里有相府信物,她去最好。
一直到确认让小玉出去姬潇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滦城城主见他们能自己处理,又换上假惺惺的笑脸迎出来,说着给姬潇月找房间让她休息。
胡叔扶着姬潇月过去,路上询问她出来前的细节。
姬潇月两天两夜赶过来身体累极了,一口气松下来立马被无法忽视的疲惫压下来,根本听不见胡叔在说什么,走了没几步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幸而胡叔早就看出她状态不对,叫旁边的丫鬟一起扶住姬潇月,将她一起搀扶进房间休息。
城主派人找了大夫来,看过后只说是太过疲惫,等她自己睡醒就好。
旭日再次照进大帐缝隙时,偃惹拔剑走出姬潇月睡的大帐。
雪原上的民族都擅长用刀,偃家这一支用剑的与他们格格不入。
所以他们排斥,一百多年来一直排斥,想尽办法让他们后退,可先辈用命硬生生在边境站下了脚。
那些所有退至境外的敌国人只能跳脚大叫,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赶回去。
清河一线,线内是大楚,线外是敌人。
这条线就是他们偃家用剑守下来的。
军营中响起号角,两天的谈判换不来和平结局,该用剑杀出来的结果最终还是要靠长剑。
等在帐中摩拳擦掌的士兵一涌而出,山上乌泱泱同样冒出来一片人,互相嘶吼拼杀。
雪停后沉寂了这么多天的战争一触即发,是生是死就看今天。
旭日短暂的映红了雪原,于兵刃相撞声中高高升起,俯瞰整片大地。
偃惹冲进人群,目标明确冲着敌方将领去,一把长剑猝然劈下,迫使他停下脚步,他抬剑阻挡,侧目与那把剑的主人对视。
月生是唯一一个使用长剑的胡人。
两人视线相撞,偃惹扯着嘴角笑了,眼底却泛着冷色。
“我还该谢谢你。”
月生同样扯着笑,却比偃惹疯狂。
“你当然要谢我,没我她一定会死在今天。”
月生反手握着剑,将剑侧提在身前,那是胡人拿刀的姿势。
偃惹将剑横在身前,抬眼盯着他。
若不仔细看,两人的剑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在剑柄刻的纹路。
偃惹没告诉姬潇月,月生曾和他是双生子般的存在。
他们两人生月相近,本该是大差不多的兄弟,但月生到了偃家后与偃惹性格相差太大,不知谁说了一句他们向一个人分出来的善恶动静两面。
从那时起,原本吃穿用度甚至练习都一样的两个人开始有了区别。
偃惹没什么大反应,照常和月生一起训练,依然用着和对方一样的东西。
月生却由此生出怨恨,他等这天等了很久,从第一次见到偃惹就一直想着要和他不顾生死的比一场,机会不就来了。
“偃惹,”月生咬着牙冷笑道,“我只答应她让偃家多活几天,你一个人的生死我可保证不了。”
偃惹冷哼一声,“少说废话,看看我们谁能活到最后。”
身边的人嘶吼着握着兵器相撞,声音嘈杂,雪与血相融,红白几乎成了这这片雪地唯二颜色。
姬潇月睁眼看见的就是一片血红的清河,她茫然的站在河水中间,伸手向下捞什么。
她在捞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为何控制不了自己。
她再找什么?
姬潇月盯着自己沾满血的手逐渐睁大眼睛,血腥味让她几乎作呕,但她还是在不停向下翻找,手上的触感渐渐清晰,河水下摸着竟感觉是人的皮肤,粘腻的触感让她十分不舒服,手再次抬起来时竟然拿着一根白骨。
她愣了愣,又像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一般扔回去重新打捞。
还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捞起来依然是白骨,重复几次后姬潇月哀嚎一声,梦中的自己让清醒的姬潇月心底升起寒冷。
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是梦中的姬潇月在做什么。
她分明是在找自己认识的人,偃家的每一个人,偃惹,偃惹在哪儿?
为何要在河中找,为何要这样。
姬潇月浑身冷汗,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梦中的自己还在寻找,她喃喃自语,“不要再找了,他们不在这儿,他们在偃府,他们不在这儿。”
一个个白骨被举起来,一次次被抛出去,姬潇月浑身颤抖,情绪濒临崩溃,“别再翻了!”
吼出来的话在风中远去,血水中被捞出一把长剑,姬潇月脑中“嗡”的一声,那一瞬间所有感知都离她远去。
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几乎站不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