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楼顶层有一神秘的雅间,几乎不对外开放,传闻那间屋子是薛老板专门打造的。雅间屋顶处有一块天窗,天窗装有被打磨透亮的一整块金刚石板,价值连城不说,夜晚月光能将将好泻入屋内,美不胜收。如果是雨天,更能不用沾湿衣裳听雨赏景,令人心驰神往。
眼下,监理朝政的霖王便坐在这雅间里,月光洒在他身上,更衬得翩翩公子清雅出尘,丝毫不见白日里在宫中那副暴躁莽撞的模样。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刚回到京城的宋砚。
“近来朝臣们的折子都越过我直接递给皇祖母了,皇兄啊,你这些朝臣各个都是见风驶舵的一把好手啊,何谈忠心。”
“他们忠于皇室,忠于皇位,倒不是忠于我这个人。你局做得好,自然有的是人上当,他们都怕这天下就栽在你手里了。”
“皇兄过奖了,若非你暗中布置的人稳住局势,只怕那些死脑筋早就大张旗鼓的要去寻你了。”
宋砚点点头,没有再自谦的说些客气话,此番他留陈允在京中把控,不仅让自己的人对皇帝下落不明之事保持缄默,更让他们暗中为太皇太后重掌政局推波助澜。而宋砚的不可控和兰家的衰败更让太皇太后行事变得急躁,才有了如今她对大臣们给她递折子露出不置可否的态度。
“明日早朝,我会配合着演一出好戏”宋时轻笑,举起案前的冷酒一口饮下,辛辣的酒水激的他忍不住斯哈一声,等缓过劲后接着说:“这浑模样装久了,你别说还真挺舒坦,我如今算是理解京城里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反正事事都有人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自己快活便好了。”
宋砚这回没有说什么劝诫的话,反而认同的点点头。
“唉?一向勤勉的皇兄怎得今日到认同起我这浑话来了?”
“人人都道那个位置有多好,但至高无上的权力岂是白白享受的?帝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去野兽蜚鸟置其中1。百姓怨望而诸侯叛者则重刑罚之。他自己是快意了,可殷商却就此覆灭,他自己也死于刀下。你我生来就在皇家,纨绔的代价不仅仅是丢了自己的性命,还有天下人的安定。”
“也是,说到底,胸怀天下之人才更适合那个位置。”
“比如她。”宋砚轻轻吐了一口气,脑子里出现的是那张让他如痴如醉的面容。
宋时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脑子里想到了谁,心里一阵泛酸,看着兄长一张京城女子魂牵梦萦的俊脸却觉得刺眼,连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我还真羡慕皇兄得贤良如此呢!”
宋砚当然知道弟弟话里有话,但想到心爱之人,言语间还是洋溢着骄傲与幸福:“有她乃我之幸,更乃天下之福。”
宋时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品着。
“不过,这天下有你也是百姓之福,乱时能上马平定江山,和时嘛,以你这模样与才华,若是他国来朝时有哪些公主看上你,也能为邦交做出和平的贡献嘛!”
听了宋砚这话,宋时一口酒喷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皇兄平日里总是和和气气,但一涉及到杨青墨就变得小肚鸡肠极易记仇,此番不仅是回呛自己方才的话,更是在报复自己先前偷偷帮助杨青墨出逃之事。
他无奈道:“皇兄你如今是一国之君,怎得如此小气。”
谁知对方笑眯眯,丝毫不在意:“我可没有。”
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像这样闲聊打趣,二人又叫了几壶酒,一聊便聊到了深夜。
宋时回到宫里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过了子时,回来之前他特地去烟柳巷子走了一圈,此刻沾染着一身脂粉味令人作呕。
离着老远他便看见自己宫门口停着太皇太后的依仗,赶忙换上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往住处走去。
“哟,怎么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在我这?”
福嬷嬷在寝殿门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先给宋时行了个礼,而后恭恭敬敬却语气生硬地说:“殿下,太皇太后在里面等着您呢。”
“皇祖母?这么晚了皇祖母不睡觉来我这做什么?”
“这就不是奴婢能知晓的事儿了,您快些进去吧!”
宋时晃了晃身子,脚下一个没走稳,哐当一声把门撞开了,自己也被门槛绊地摔倒在地,打了个滚儿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狼狈至极。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宋时迷迷糊糊地行着礼,甚至面对的是屋子里的一扇美人屏风而非太皇太后。
如此不敬的举动令太皇太后十分恼火,她把座椅扶手拍的啪啪直响,怒骂到:“混账东西!你身为理政亲王,放着成山的折子不管半夜溜出宫去,还让人在烟花之地把你逮了个正着,你自己嗅嗅你身上的肮脏气味,真是给天家丢脸!你让我怎么放心你来继承皇位!”
“皇祖母消消气,等到皇兄回来您就不用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