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的好弟弟,还真以为你在苍盐海,义无反顾地去了忘川。”
记不清昏死了几次,又几次被仙力强迫唤醒,桑榆早疼得麻木,鬓发全都湿透,唇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神识灵力的涣散让她五感不甚清晰,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白雾,隐约看到有人在跟前蹲下来,说了些什么。
苍盐海,忘川,谁去了?
见状,云中君捻了一缕灵力,缓缓注入桑榆体内,无奈地叹息:“你说,东方青苍会如何对待水云天被封印了法力的战神?”
水云天的…封印了法力的战神。
长珩。
长珩去了苍盐海。
“你这个疯子。”桑榆闭了闭眼,冷汗顺着下颌滑下来。
与东方青苍相处的时间虽短,但她莫名笃定,东方青苍不会杀长珩。
一个是小兰花现今还在他身边,定然不会让他动手,另一个,她总觉得东方青苍不仅是优秀的君主,更是一位尊敬对手的将士。
他不会舍弃大局,也不会趁人之危。
可战神效忠的神君呢?是怎么对他的?
“到底是本君的弟弟,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云中君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罪仙长珩已被褫夺战神之名,押入了昊天塔,以待发落。”
“你若愿自剜一瓣真身,长珩便还是本君最疼爱的幼弟,水云天的战神。”
“云中君……”桑榆轻轻地唤着,咬字却是切齿。
云中君,水云天仙族的领袖神君,也是长珩要好好护着的人,护了许多许多年,比遇上她早了不知道几万年。
五百年来,长珩讲起儿时为数不多的旧事时,总会提及云中君当年如何,云中君作为东君幼子的那些岁月,是这个神君此生最欢愉的岁月。
也是长珩最想回到的岁月。
仙月和平共处,硝烟无处弥漫,三界交相辉映。
那岁月里没有桑榆。
桑榆勉强抬起眼,努力想看清云中君的脸。
她清楚,这是长珩拼尽仙力元神,宁可让她离开、弃了自己曾许下的誓言,都不曾起过反叛念头,要护下的人。
痛到极点,桑榆很想问问这荒唐的天道,为何到头来,上位者德不配位,无人严惩,赤忱之心成了最是无用的东西?
她突然撑不下去了。
桑榆不是爱钻牛角尖,亦不是会深陷过去的人,可这是她头一回,开始害怕了。
害怕苦苦坚持、苟延残喘活下来,到了最后,长珩还是会为了些什么,像涌泉宫那个夜晚一样,放弃她。
即便没有放弃她,云中君取完真身后,定然不会留她于此,他会为她反出水云天吗?
孩子气的想法瞬时浮现。
不如自爆元神炸了这密室,让水云天的神仙皆知,她死在了云中君手里。
“长珩……”桑榆的声音十分轻散,语气却格外缱绻。
她想用命,来抵心上人爱她。
偏私地只爱她一人。
密不透风的结界忽地透了些凉气进来,吹过遍体凌伤的肌肤,痛得桑榆瞬时战栗不止,贝齿紧咬着下唇,执拗得不肯发出一丝抽气声。
实在是昊天塔的事太急,澧沅才不得已找了过来。
谁曾想迈了半步,便被这扑鼻而来的血气呵住了脚步。
“君上,臣有要事速禀。”
云中君皱了皱眉,回身去看来人,知道他必然是有要事,沉声道:“何事?走近些说。”
得了准允,澧沅快步上前,拱手行了一礼,犹豫答道:“君上,长珩仙君他……”
余光里的一团红影应声动了动,想起近日同三生谈及的些许传闻:君上似抓到了一只万年大妖,关在了密室炼化妖丹。
他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妖物好似没了力气,若非玄霜锁链吊着双腕,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许是听到他这边的声响,微微抬头——
纵然小脸苍白,也遮不住般般入画的眉眼,因着沾了些血水,衬得容颜异常妖冶,一双乌眸昏润恍若含泪,盈盈亮亮地望着他。
澧沅一惊,咬紧了牙关才没出声。
虽不认识她,但这分明是仙族的气息。
所以,这些天云中君秘密严加看管的“妖物”,竟然是玉京哪个宫里的仙子!
云中君接过话茬:“长珩怎么了?”
澧沅连忙收回了目光,道:“长…长珩仙君出了昊天塔,跳……”
“跳下了神水厅,下凡历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