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南梁还算国力强盛,到底不像三十年后,只北燕一国独大,养出来的公主更是知书识礼,矜贵端庄,虽然九公主有些被宠坏了,但到底是不差的。
翌日燕帝内廷会见使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南梁公主竟也亲临了。
公主挂着得体的微笑,她本就久负盛名,才貌俱佳,翩翩然踏入敌国内廷犹如走在自家花园。
素来男女不同席,面见外男亦要以屏遮面。
而公主却仿佛出入无人之境,众人心中惶然,哪怕她美得夺目也不敢多看,只匆匆低下头,坐立不安。
在大胆这一点上,公主与燕帝似乎如出一辙。
好在燕帝挥了挥手示意大臣避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匆匆离开。
只有国师依旧平稳的坐在帝王下位,清冷的眸色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看向远处的高山河流。
燕帝并不言语,也没有了昨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他笑着看向公主,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主看似平静坦荡,实则长袖中的手已经捏的指节泛白。
“吾想问陛下,可否收到过来自南梁的信件?”
燕帝淡道:“不曾。”
“那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冬日的……柿树。”
燕帝凝眉,似在回忆,半晌,看向公主荡开轻笑:“孤似乎记得,那日还有一个小孩讨了孤手上的冬柿吃,模样却是记不太清了。”
公主垂眸,久久不曾言语,眉间似凝起道道霜雪。
燕帝并不催促,半晌后,公主抬起头,仿若释怀一般敛起了挂在面上的假笑。
“世人皆言,女子需三从四德,亦要知晓礼义廉耻。吾知此行在世人眼中颇为乖张,可来这世间一趟,若事事不得顺从内心,岂不是白活一场。”
公主说完,露出了走进这座内廷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燕帝看着她的笑容,突然想到了似乎很久以前听到的世人对南梁九公主的评价。
南梁九公主生性活泼,天真烂漫,热烈得如同春日暖阳,无人不爱怜于她。
倒真真……是有些讨喜的。
一旁的宫女宦官们还没咂摸出公主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接下来她再开口时却是语出惊人。
“吾……爱慕陛下。”
乍闻此言,众人心中暗暗抽气,却不敢抬头看有着真龙之威的天子此刻是什么神色。
宫女宦臣们不敢看,公主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燕帝只是静静看着她,幽深如潭的眸光中掀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公主胸中酸涩,虽然意料之中,却也不愿再看,复又垂了眸。
“吾求了父皇两年的光景才得以匆匆见陛下一面,吾的心意是世上最珍贵之物,陛下不要,吾亦能泰然处之,此番前来,已是做了将这心意斩断的决心。”
说完,径自起身,对燕帝行了大礼。
“吾愿……陛下龙体安康,愿世清平。”
愿此后生生不见。
未曾想,一语成谶,自此一别,竟真是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世人说起,也只叹果真是帝王无情。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公主嫁了驸马,听说那是位将她宠上心尖尖儿的男子,只是公主不似当年天真烂漫,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愁绪。
而燕帝从始至终没有沉溺过情爱,终生未曾娶妻,他的目光多年来只放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以及硝烟如云的战场。
大燕寸寸壮大时,其余三国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距离最近的西蜀和东齐皇室多多少少都因为战事折损了,所有人都骂他是暴君,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帝王。
可当众人以为燕帝下一步要将手伸向南梁时,燕帝却病倒了。
北燕多地爆发了时疫,连他们的君王都未曾幸免。
其实这场时疫并不难治,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不是太大的事,可却单单难倒了燕帝。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个在北燕百姓眼中如天神,在其余三国百姓眼中如恶鬼的君王,终究结局还是和普通人一般。
一场时疫夺走了这位纵横半生的帝王生命。
燕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坐在树下。深秋之际,阳光正好,发黄的树叶零零散散的飘落,清风拂动他的发丝。
国师坐在他身侧,与帝不同的是,岁月似乎为他一人驻足,他如几十年前初见时那般,别无二致。
帝有些涣散的目光透过层层树叶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他似乎看到,茫茫白雪中躲在墙角的少女,冻得通红的鼻尖映着瓷白的小脸,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他又看到,老槐树下的少女绞着手绢,红着脸,期期艾艾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