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扑簌簌落了满地,一声水滴落下,响声打破可疑的肃静。
腥臭的味道刺入鼻腔,她本能地皱了眉。
血?
模糊中,她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很远的远方喃喃。
她屏息凝神,那声音就在刹那间疯狂逼近,穿越万里只一瞬就来到她耳边。
“是时候了。”
突然涌起一阵狠狠的心慌,阮娴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天光,耳边清晰的啜泣声和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席卷了她一切感知。
“公、公主?!啊啊啊鬼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太过刺耳,阮娴不禁蹙眉,吃力地转头望去,与那瘫坐在不远处的陌生女子对上视线。
公主?是在叫她?
“你是……?”
那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浑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女子身后还有两个浑身都湿透了的小厮,跪在原地瑟瑟发抖,看她的眼神像是白日见了鬼。
阮娴心下犹疑着,撑着潮湿的地艰难坐起身。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正身处某处陌生庭院,身侧是一汪池水,全身都湿漉漉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里?这几人是谁?那女子为何称自己为公主?
她拧眉想着,费力回忆了许久,才从混乱的记忆中窥见一抹残影。
焰火、废墟、大雪、鲜血。
阮娴愕然瞪大了双眼。
她死了?
可是不对啊,自己明明还活生生地坐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梦?滚滚黑烟,冲天火光,漫天大雪,还有眼前这陌生的场景,都是梦?
阮娴垂下眸,凝视自己的手心。她清楚记得,自己的手在翻找残垣断壁时被烫到血肉模糊。
可眼前的手白皙细腻,泛着健康的淡粉色,除却沾了点地上的泥土,再无任何瑕疵。
那么,绝望到嘶哑的呼唤,被恨意引发的翻山倒海的病痛,也就都不是真的?
好荒唐的一场梦!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或许,现实中的她,这会儿正窝在小院的摇椅上,等着小妹的叨扰将自己唤醒。
阮娴安下心来,一双冰冰凉的手忽的伸来探试她的鼻息。
她抬眸,与那战战兢兢的女子四目相对。
下一秒,那女子便张开双臂朝她扑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公主,您没死啊!太好了公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您可吓坏我了呜呜呜……”
阮娴觉得好笑。这场梦也奇怪,竟将她化作劳什子公主?
还是快快醒来罢,先前的梦太过可怖,她必须要在母亲身边赖上一下午才好!
她如是想着,用力拧了把手臂上的软肉。
一次,两次,三次,无事发生,只有痛意在臂间悠悠盘旋。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呢?”青栀哭够了,这才瞧见公主正脸色铁青的自己掐自己,连忙拉开她的手,“公主您别掐了,都掐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痛?为什么醒不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青栀。难道这不是梦?
阮娴一把甩开她的手,急急同她拉开距离,直到差点又落入池中才恍然回神。
她连声质问:“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青栀面露不解:“我是青栀啊,这里是公主府……公主您不就应该在公主府吗?”
阮娴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哎哟我的公主啊,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您啊!公主,您别再同我说笑了……莫不是落水时撞到了头?”
阮娴听到这话下意识往身后的池中瞥了眼,谁料反驳的话竟就生生梗在了喉头。
她不可置信地两手撑在池边,瞪大双眸定定瞧着自己的倒影。
她试图搅乱那平静的池面,却被青栀拦腰抱住。
“公主!公主不可再寻死啊公主!”
她望着池水倒映出那陌生的昳丽容颜,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滚着涌入脑海,她被这无声的浪潮冲击得振聋发聩。
青栀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她已然听不清了。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阮娴”。
不是陆府的大小姐,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不是陆思宁,而是阮娴。
窒息感再度涌起,心好像被谁狠狠地揪成一团,可那同她纠缠了一辈子的顽疾这一次居然放过了她,仁慈的好似已然不复存在。
她抚上心口,心脏收缩的绞痛是与病痛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折磨。
她又回头看向青栀,只这一眼,竟凭空生出了许多记忆——这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