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当值，除了要适应谢淮的性情外，并没有什么累人的地方。
回了将军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四角坠着明亮圆润的珠子，外罩帷幔，拉车的马儿高大健硕，毛皮油光发亮。
有人要出门？
沈秋明问小厮，"是父亲母亲要出门吗？"
小厮摇摇头，"公子，您别问了。"
除非大将军与沈夫人特意交代，否则小厮不会不如实告知。如此看来，要出门的便是沈妁了，而且，想必是要送沈妁出京。
她寻去青衡院，果然见大将军和沈夫人都在院中。两人忧心忡忡，站在厢房外，不时倾身敲门，"阿妁，阿妁，让阿爹阿娘进来好不好？"
沈秋明走近，听得里间传来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弱弱的，像是猫爪挠在心上，不叫人烦恼，反而勾起无限怜惜。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五载的孩子，哪儿是能轻易一刀两断的？平日里沈妁千娇百宠，万事如意，极少落泪，今日得知自己将被送往卫县，躲在青衡院的厢房里哭了整整一日，滴水未进。
沈夫人瞥见沈秋明，"秋明，你先回听风院。"
沈秋明本就是来瞧瞧，无可无不可，抬步就要回去。
厢房门"吱呀——"一声，却是沈妁开了门。
"阿爹，阿娘，我去卫县。"她的声音闷闷软软的，脸上仍有泪痕，"阿弟，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白白蹉跎许多年。虽然我不是你亲姐姐，但是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弟弟看，一辈子对你好的。"
沈妁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沈夫人搂她入怀，"阿妁，啊妁"地叫着。她与秋明骨肉相聚不过几日，竟又要与阿妁分离，怎么就没有两全法呢？这是多好的两个孩子啊！
大将军总担心沈妁与沈秋明互相猜忌、反目成仇，而今看沈妁表态，情意真挚，心中大石落下一半，"天色不早，阿妁，启程吧。"
他将亲自驾马，送沈妁前往卫县。
除了沈妁，大将军此生，只给当今陛下和沈夫人驾过马。
沈妁眉间有喜色浮现，又很快压了下去，回头瞧沈秋明一眼，眼尾上扬，"阿弟，保重。"
沈秋明压下心中异样，"阿姐说笑，我该劝阿姐珍重才是。"
如果沈妁真心将她当弟弟看，她不会故意与沈妁为敌，可沈妁行事，却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隐有些排斥。
还要再观察。
晚间，沈夫人遣人邀沈秋明到青衡院用暮食。
沈夫人观察力极好，桌上都是沈秋明爱吃的菜。
她一边给沈秋明夹菜，一边问：“秋明，与殿下相处可还好？”
沈秋明如实回答：“殿下性子冷了些，人却是好的，在殿下身边，能学到很多。”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你爹要让你去当伴读，起先我还不同意，就怕你与殿下不合，反而不好。你爹非说殿下秉性甚佳，才气极高，又是天家贵子，孤冷些也正常。”
“原想为你延请名师，在家中念书。可你爹却道，宫中教授殿下的先生都是博学大儒，真真是大师般的人物，能听得一二教诲，稍有吸取，都是天大的收获。”
沈秋明道：“竟是阿爹为我求的伴读，我还想，陛下怎就点我做伴读呢？”
沈夫人嗔笑，“你这个小机灵，可别装糊涂了，你当娘不知道你早就猜到了？”
沈秋明歪头，“母亲大人明察秋毫！”
沈夫人被她逗乐，着人收拾了残桌，拿出一本厚厚的《世家本纪》，“秋明，你既入了京，便该了解京中事宜。本朝世家势大，时人多尚出身家世，这是京中世族记载，你先看着，待看完了，娘再给你取地方世族志。”
沈秋明接过，厚厚一本，沉的要命，竟还只是京中世族？本朝世族势力究竟有多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