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明气得不想理他，甩袖，大步流星地走向殿外。
谢淮看她气冲冲的背影，低笑一声，叫住她，“沈秋明！”
沈秋明停下脚步。
谢淮指了指案上的奏疏，“看了吗？”
沈秋明走回来，将奏疏拿起来看。
是户部尚书关于田制的奏疏。
沈秋明早就知道士族占田无数，对百姓影响极大，也翻阅过相关记载，正要细看，“咕噜噜……”
她抚上肚子，含糊道：“什么时辰了？”
谢淮也被她逗笑，“午时刚过，你用过午膳吗？”
沈秋明摇头，“殿下您真是明知故问，臣在东宫，何时用膳，您恐怕比臣还清楚。”
谢淮道：“想现在看奏疏，还是用完膳再看？”
沈秋明已经饿了，哪还有心思看奏疏。
她将奏疏放下，“遵命。”
谢淮微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秋明眨眼，“民以食为天，不看完奏疏，也要先用膳。”
谢淮失笑，“你啊。”
倒是不饰本心。
谢淮用膳很优雅，却也极快。
沈秋明不过吃了个六分饱，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刻，看谢淮闭目养神，夹菜的动作一顿，暗暗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吃饱了。”
谢淮问：“饱了？”
沈秋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撑着了。”
谢淮被她逗笑，心情大好，“那就用茶水消消食。”
沈秋明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放下后，感觉又饿了，道：“殿下，您为何要让我看奏疏？我本不该看的。”
她目前的身份地位并不足以让她接触奏疏。
户部尚书上疏是为田制，当今圣上对此事颇为看重，多次召集群臣商讨。
谢淮抬眸，对上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你是孤的伴读，早晚要接触这些。况且你有些灵性，早早涉猎不算坏处。”
沈秋明颇为受用，轻笑一声，“是吗？”
她拿起奏疏，慢慢翻看。
户部尚书上奏，是为了均田制。
前朝时便已实行均田制，规定士族、官员以及百姓只能占有一定数量的土地。起初成效确实不错，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抑制土地兼并的作用。然而，前朝不仁，皇权旁落，士族强大，朝廷没有能力监管这些。士族隐瞒土地和人口，早成气候。
沈秋明看着看着，忽然冷笑一声。
谢淮淡淡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沈秋明将奏疏放下，“殿下是希望继续推行均田制？”
谢淮道：“不是继续推行，是整顿。”
沈秋明捏着杯子转了几圈，“难度很大。”
“是不小。”谢淮眸光微沉。
沈秋明噗嗤一笑，“殿下莫急，现在也正是好时候啊。”
谢淮凝眉思索，“何出此言？”
沈秋明：“本朝马上得天下，军权在握。更何况陛下结束乱世，得了许多无主土地，百姓借这些土地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可是互利的好事。有了土地，谁还会给士族做佃农？再说，乱世波及甚广，许多外地士族早已伤了根基，也许只有京都士族还好些。细细谋划，士族不足为惧。”
谢淮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孤也想过。可士族实力不如之前强大，却声名依旧。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然而百姓对士族抱以信任，他们便不能轻举妄动。想铲除士族，逼士族交出超过规制的土地，还需要从士族声望上入手。”
士族自本朝建立一来，似有所绝，十分爱惜羽毛，很少做出自毁声望的事。尤其是京中大族，一帮老狐狸，又对家中子弟管教甚严，谢淮想做些什么都找不到把柄。
小打小闹容易做，无伤大雅，却容易被士族利用，反过来消磨百姓对新朝的好感，得不偿失。
沈秋明笑了，“殿下，您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