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刚能动时,李与塘收拾了东西要回李家,灰袍不放心又犟不过她,只好亲自送她下山。
无名山在长岩坡的另一边,走到山下时远远望见那片灰黄的芦苇地,被前几日的雪压的七扭八歪。
“大娘——”小胖子背着一个包袱急匆匆跑下山门。
“回去!”灰袍大声训斥,似乎有些紧张,道观中的孩子是不允许下山的。
李与塘见是他,笑着弯下腰等他。
小胖子停在身前,看着生气的灰袍有些害怕,李与塘拉过灰袍,“没关系。”
看着灰袍让开,小胖子才开心的扬起手中一把短刀,“大娘,今天我打赢了!”他脸颊的肉还是一颤一颤的,笑起来眼睛像月亮一样,长睫扫在眼下几道深影。
李与塘也笑着,她总是恍恍惚惚觉得这小胖子像什么人。
“这是送你的点心,谢谢大娘指点我。”他把灰蓝的小包袱摊开,里边是各种花色的糕点,约有七八块。
灰袍板着脸,“哪里来的糕点?”
小胖子垂下头,“从……神祠里拿的,不过是师姑买多的,我每次一块攒下的,绝对不是偷的!”
李与塘笑着接过那些糕点,摸了摸他的头,“多谢小公子,以后也要勤加练习,既拿得起剑,就不要辜负。”
灰袍有些意外的看她,“姑娘……。”
“回去吧,江湖深远,再遇见我这样的大娘可要小心呐。”李与塘和小胖子摆了摆手,小胖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笑着和她挥手,转身跑回了道观中。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李与塘的笑容也消失了。
“何家的孩子抓紧送走,他不能留在无名山,曹子戴一旦回京抽出身来,不会放过他。”
灰袍从刚才温馨一幕骤然清醒过来,跟着李与塘走下山去。
“我最近要出趟门,安顿一下家里,每十五日丑时会放一只平安烟,没有意外的话你也不必找我。”李与塘边走边嘱咐灰袍,“万一……没有收到平安烟,就在长岩坡为我立个碑吧,尸首就不用找了。”
灰袍反应过来,“你……要去京都?你想刺杀曹子戴?”
“我没有那么蠢,我只是把李家送到安全的地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士族财力削减,对皇权早已构不成威胁,曹起良这时候想起李家,无非是有废太子沉钰尚在人间的传言,我猜……过不久边境就要打场仗。”
两人走到李家墓地,李与塘跪在李老爹的坟前,掏出小胖子给她的点心,对灰袍说起她这些天参摩的局势。
“一来他们会借此机会清点各地兵力,勘察沉钰有没有暗中屯兵,二来岁输如此繁重,各地的士族也不可能再有余力支持废太子起兵举事。如果沉钰扛过了这一遭没被发现,那下一步就是………”
“暗中刺杀。”灰袍应道。
“到这一步,就必定会找到李家,逐个逼问,直到问出下落。”
灰袍摇头,“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早已褪去身份,泯然众人,梁王为何还不能放过他!”
李与塘为李老爹上完香,看着墓碑若有所思,“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胁,这足以证明,我们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灰袍听到这浑身冒出冷汗,这是十五年来李与塘第一次承认自己在当年之事上做了错误的选择,她此刻看着她平静坚决的说出这番话,几乎要落下泪来。
“所以……你要干什么?”灰袍声音颤抖的问,她不敢相信,也不明白李与塘打算干什么。
“姑姑,我要再见沉钰一面。”
李与塘自从看见了最后的玲珑玉印的内容,就做了这个决定,她知道沉钰打算故意暴露,引来刺杀,换君王心安。可这样真的够吗?梁王登位的这些年先是为了扳倒士族调整了户籍和岁输,后又忌惮地方军权缩减兵户,不断挑起边境战事,致使流民□□不断,穷苦百姓衣食不济,易子相食。而皇室亲族和朝廷官员的数量却不断扩充,开支庞大。
沉钰死去的这十五年,武朝的版图缩减了一半,许多如定远一样的小城,并没有李家这样的功德能够补得齐逐年上涨的岁输,早已成为空城一座。
玲珑玉印给她的任务无一不是为了解救百姓困境的,她从第一次收到,就知道沉钰还活着,也许他真的应该成为明君的,李家所有人都明白她当初做错了选择,只是不便明说。
所以这一次,李与塘打算破釜沉舟。
李与塘独自回到城中,先去了长街上大哥的面摊,嘱咐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回沙城。
“明日?为什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大哥也看出李与塘这次不太寻常。
她埋头吃着面,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前几天听大嫂说家里长辈病重了无人照看,你跟着去帮帮忙,大嫂娘家人少,也是可怜,早日动身早点尽孝,老人等不了。”
大哥一脸愁容,点点头:“也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