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楼二层卧房。
房间内只有四人,姬氏、钟熙、李嬷嬷和齐府医。姬氏高烧不退人已陷入昏迷,齐府医在为她诊治,钟熙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对李嬷嬷不满地问道:“母亲病的这样重,怎地才来报我?”
李嬷嬷欠身回道:“不是奴婢不去,是太夫人拦着不让去。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午饭前人还好好的。谁知午睡时突然发起烧来,人也有些...奴婢怕出事,便喂了太夫人一丸药。”
钟熙听后更急了,“那药是随便吃得的?我早就嘱咐过你,平日里多劝着些,你倒好!”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非是奴婢不劝,您是知道的,自七年前太夫人落下那病,这药就...离不得了。这药虽然...有些不好,但也多亏它,太夫人夜间才能睡得安稳,否则身子早就垮了。唉...奴婢又哪里没劝过呢...”
李嬷嬷掀起自己的衣袖,竟是满目的伤疤,有烫伤的、烧伤的、划伤的...甚至有一处明显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钟熙立时移开眼,挥挥手示意李嬷嬷盖好。然后对着李嬷嬷深深作揖,李嬷嬷哪敢受他的礼,赶忙就要避让,谁知让钟熙给拦住,最终还是受了礼。
钟熙歉意地说道:“近些年母亲因病痛,脾气越发古怪了,多亏有您在旁替我侍奉,我一直对您心怀感恩。刚才我的话说的有些急了,还请嬷嬷多些担待。”
李嬷嬷赶紧说道:“公爷这话不是折煞奴婢了吗?侍奉主子本来就是奴婢的本分,不敢承公爷的谢也受不得公爷的礼。”
此时齐府医走了过来,钟熙赶忙问他,“如何?母亲好些了吗?”
齐府医点点头,他边用帕子擦汗边回道:“太夫人是受到惊吓导致的高热,我已为她针刺了几处穴位,夜里一定要为她擦身、喂水。过了今晚就会自动退热,公爷不必忧心。”
钟熙躬身称谢。
齐府医与李嬷嬷对视一眼,又说道:“公爷恕老朽直言,太夫人平日里用的药,虽有镇定安魂之效,却与‘饮鸩止渴’无二。此药杀人如剑,宜深戒之。①”
齐府医说的话钟熙怎会不知,可他有什么法子?父亲生前都说母亲“汝心之固,固不可彻”②,做丈夫的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自己这个做儿子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先生说的我都明白。可母亲她...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能说得动她。”
齐府医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此药...食久成瘾,公爷可知?再有,听李嬷嬷说,刚开始太夫人只在病发时用药,近些年居然加在檀香里每晚香疗。如今,太夫人已经有些上瘾,再这样下去,可就彻底戒不掉了。”
钟熙沉默不语。李嬷嬷突然接话道:“戒不掉就戒不掉吧。”
钟熙和齐府医齐齐看向她,齐府医斥责道:“荒谬!再这样下去,瘾症只会越来越大,服药量势必也会跟着增大。到那时,普通的香疗就会失去效用,唯有吸服才能缓解瘾症。难道你要让太夫人终日离不得这东西吗?”
钟熙知道李嬷嬷是跟在母亲身边最久的下人,对母亲可谓是忠心耿耿,她能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他抬手制止了齐府医接下来的话,“嬷嬷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李嬷嬷:“是。公爷有所不知,私底下太夫人曾多次尝试戒药...每一次都生不如死啊...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而每一次失败后,服药量较之从前都会增大,所以才有了每晚的香疗。
若是这样...还真不如不戒。公爷,太夫人年纪不小了,经不起这一次次的折腾了....奴婢看着太夫人遭罪,五脏六腑都像是绞在了一处...求公爷就别让太夫人戒了吧...”说罢低声哭起来。
钟熙也跟着红了眼圈儿,齐府医叹道:“老朽明白李嬷嬷的苦心,可就算不戒这药,照以后的剂量,咱们又去哪里寻那么多的药?这可是禁药啊!”
钟熙用袖子擦了擦泪,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先生不必担心,要多少有多少。”
李嬷嬷和齐府医听到这话,对视一眼便都不作声了。
钟熙今晚有应酬,见姬氏已无大碍,嘱咐了李嬷嬷和齐府医几句,便出府去了。
★★★
荣安堂,东耳房。
“我再劝你一次,现在停下还不算晚。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时。”
“怎么?你怕死了?”
齐天磊在李玉湖面前何曾有过脾气?
他赶紧表忠心:“怕死怎么了?是人就怕。可只要与你在一处,是生是死我都愿意。”
李玉湖啐了他一口,“越老越不要脸。”
齐天磊不在意道:“要脸干嘛?要脸能娶到你吗?当初就是太要脸了,才会被那个不要脸的王八羔子钻了空子。”
提到往事,俩人都有些伤感。
李玉湖哽咽道:“终是我对不住你...”
齐天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