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阳光如同稚子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却不刺眼,在这抹暖光中京郊明禄寺里人潮涌动,后院却很安静,连个小沙弥都瞧不见。
微风拂过,院里新抽的绿芽如嶙峋水纹,轻摇慢曳,一黑一蓝两个身影倏然出现,打破了这片嫩绿天地的祥和。
黑色身影魁梧干练,大摇大摆地穿过房前空地,走进了最角落的一间禅房。
约莫一盏茶过后,蓝色身影悄然出现,他谨慎地左顾右盼,顺着路旁的花坛小心翼翼地穿过房间空地。
贾乐伸着脖子警惕地巡视四周,确定无人跟踪才快速进屋,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只是转身看到四平八稳坐在窗边的梁同后,脸上的谨慎立刻化成了不耐烦。
“什么事?赶紧说。”
不过就是大皇子府的属官,一个无品无阶的幕僚,面对正五品的西北军守备也敢用鼻孔看人,高傲得浑然天成,好像天生就要高人一等似的。
梁同沉默的没有说话,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给他。
贾乐摇着折扇径直走到梁同身边坐下,刚想拿起旁边的茶杯喝口水,发现没水后又咚的一声放下继续抱怨。
“今儿是各殿主佛落成之日,连太后她老人家都亲自来了,你若被人瞧见,知道会给殿下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先生见谅,主要是这事牵扯太大,咱们总兵也拿不定主意。”
多数武将不仅脾气暴躁,还性子直,可梁同不同,面对贾乐的颐指气使,他不仅没生气,还笑脸相迎,软得跟坨新采的棉花一样。
只是随着笑容的展开,他脸上那道从左眼角一直划拉到右嘴角的伤口也跟着被撑开,像一条面目狰狞的毛毛虫,即便他正笑着,也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寒意。
贾乐骤然见到他的笑脸不自在地咽了咽唾沫,撇开目光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
梁同继续满脸堆笑,甩出一掌怼到贾乐面门,迅速有力的动作带起了刚劲的罡风,“对方要这个数。”
贾乐以为这一巴掌要呼到自己脸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结果梁同却只是停在离他鼻尖一指的地方。
明白梁同是在耍自己,贾乐梗着脖子呵斥,“梁守备这么大声做什么,深怕别人听不到吗?”
“哪里,哪里。”梁同依旧笑着,可大嗓门却没有一丁点儿小下去的迹象。
贾乐轻哼一声,不屑跟他这种莽夫掰扯。
“贩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总兵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殿下要你们何用?!”
“是是是,先生说得对,可这人是京都口音。”
梁同起身走到窗边,虽然没开窗,可眼睛却一直透过纸窗看向外面,哪怕视线已被窗纸完全遮挡。
“好,我知道了,你们尽管去办就是,剩下的我自会禀告殿下。”
戍边将士无召不得回京,若被人瞧见连他也要跟着遭殃,他就不明白了,这么点儿小事直接发密报就行,何苦非要跑这一趟,连累他跟着一起冒险。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出去多拉拢几个青年才俊,如此在大皇子跟前也能多几分脸面。
“先生,咱们每年就那么多小马驹儿,给了这人,北荒怎么办?”
“这种事梁守备应该最清楚才对。”
小马驹儿不够,那就多配种,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他教。
梁同一听眉峰就骤然夹紧,深得能夹死路过的蚊子,可贾乐就跟没看见一样,他急着回去复命,更怕再待下去被人发现。
“这个数量的马都够在京都建一支骑兵队了,先生确定要这样敷衍?”
“什么?!”
贾乐惊讶大喊,大皇子最在意底下人谋反,这天大的消息岂能错过。
“什么人?!”
同一时间,梁同脸上的神色倏然改变,高声呵斥着从窗边窜了出去。
贾乐没有察觉到此处还有第三人存在,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可梁同的反应又实在不似作假,他微眯着眼睛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留在屋里静观其变。
禅房外,欧阳筱就躲在门前石桌下,她屈膝缩成一团,脑袋哐哐哐地砸着膝盖,当然她并不敢真的砸出声来。
这已经是她第四回出现在这里了,就连现在这个避难的地方也是第二回被人踢飞在地时发现的。
倘若这次还要被杀,虽然很对不起爹娘,可她觉得老天爷真不用再给她机会了。
第一次是她犯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杀了,虽然有点惨,好歹没有痛苦。
第二次她学乖了,活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翠香说不来后院了,结果说话的声音立刻就把屋里的人引出来了。
她仗着会点拳脚,硬要翠香先去前殿叫人,自己在这里拖着,然后第三回她就遭了报应,直接被翠香捅了对穿。
现在被抹了两次的脖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