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凉得急人,十二岁的少年无论怎么捂紧自己,狡猾的风都能触碰到好不容易暖和的身体。
他一路半步移动着,多出米粒大小的距离就能感觉到风钻进他的裤子往上爬,余光瞥见屋檐下的鲜红后更是走不动路。
“我同你说话,你倒好,又不听我讲,这次又是什么东西把你的魂勾了去。”走在前头的常离忽然转身,朝师叔新收来的徒弟脑袋上不轻不重来了一记,故作生气地说。
八味不在意地傻笑,满眼期待:“师兄看,二师姐又在观测天气!”
常离闻声看向还在望天的小师妹,顿感不妙,还来不及催促八味快走,雨滴携带雪花滴在他的额头。
“二师姐真厉害,看天气一看一个准!”
“······”
“你们傻站在那干什么呢,等着凉生病了又得来我这儿讨药。”
大师姐江槐序因为眉眼看起来总是在笑,凶不起半点,就算此刻教训两人也没有威严,只有常离会向她求饶,讨好道:“错了错了。”
八味则是想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却无情地被江槐序打断。
她递过伞,无奈道:“知道二师姐厉害。倒是你还不进屋就要领教大师姐精湛的医术喽。”
八味一听,连忙撑伞跑开。
“我先回去了,师兄师姐再见!”
屋檐下的钟不秋将不远处的热闹收入眼底,却没为这份热闹多加停留。她从暖和的外袍下伸出白净却不娇嫩的手,仍由寒风吹红手指也要借助落下的雨点。
本就脆弱的雪花在触碰到温暖后瞬间融化,被面容姣好的十八岁的长公主捧到藏于暗处的人面前。
容冽适时走出,本该如死水的眼眸此刻尽显烦躁,左下颚狰狞的伤疤显得他更加难以接近。
钟不秋挑眉看向男子,心情极好地将手凑得更近,“愿赌服输,撑伞吧我的贴身侍卫。”
“切”容冽不屑地轻嗤出声,“下次比武。”
下次的事当然要下次再说。钟不秋没有回答,随白色油纸伞撑开走至雨雪中,身侧的人默契更上,未让雨滴弄湿钟不秋。
江槐序恰好走来,见到已经换下大褂的小师妹,心底的惋惜难以抑制。
她如初相见时般笑着,“张大人在师傅住处等你,路上慢慢走,小心摔跤。”
“师姐说笑了”褐色的眼睛对上江槐序,像清澈又危险的潭水,钟不秋轻笑,“这路我走了十年,从未让自己摔过。”
江槐序听明白钟不秋的意思,失笑后不再多说,拉着常离便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山上的梅花比山下晚开几日,两人经过时看见的多是花苞和单调的树枝相拥。被错买回的红梅即使未开,在一排白梅中也非常显眼,亦如钟不秋一袭红衣与这世道格格不入。
她提起裙摆踏上八岁开始走的石阶,似在走一条不归路,每一步都要稳都要准。
钟不秋语气平淡,好像在聊家常,“回了皇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知道。若是走错,我能活,你却不一定。”
容冽抓紧腰间短柄的手松开,极力压制住心中常年积攒的怒火,嗓音低沉,“知道,但你答应我的事定要做到,否则我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分明是小人!”容冽低声抱怨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初见钟不秋时她欠揍的模样。本该是秋高气爽,难得大丰收的秋天却是两个倒霉蛋结仇的季节。
八岁的钟不秋想逃离众人的视线并不难,毕竟她既不比得宠的五岁小公主有权有钱,还有如张贵妃那样艳丽的脸,也不如她的皇兄会讨皇帝喜欢。不是皇子的她就算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也无人在意。
因此即便她当所有人面走过,宫人也不会有保护她的想法,跟别提多问几句,虽然小孩子的谎言很容易被识破。
她坐在悬崖边,晃动的脚丫下是只有猎户和采药人才会光顾的树林。可她一点也不怕,反倒无趣地等待天黑,猛兽出没。
突发奇想来这儿寻药的袁罗正值中年,多年练武而锻炼出的结实臂膀将瞧着就显贵的女娃别在腰间。
他不着调地问:“瞧面向就是穿金带银的命,怎么跑这寻死来了?既然觉得这种生活无趣,你我有缘,不如随贫道上山。”
钟不秋淡淡地说:“本宫不要。”
“嚯,原来是长公主”袁罗将人摆正,“失敬失敬。不知长公主有何想不开,贫道帮您化解如何?”
想要用身份威慑对方,谁承想换来这种态度。皇家身份现在这么不值钱吗?钟不秋沉默好半晌,老气横秋地背过身,望向深林的远处,“前人护不住的江山,道长该如何护之。”
袁罗愣神,竟从女娃身上见到享誉盛名的女相身影,内心感慨当真是许言之女,许国忠的外孙。
他正色行礼,道:“殿下怎知后人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