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尾做了一个昏长的梦。
梦中的她还没被族长选去训练,只是族里个头最小的小猞猁,每日在草丛里探着脑袋等待阿娘带肉回来。
阿娘的皮毛最是好看,和别人都不同,尤其额心有一抹橘红的斑点,即便总因为跛脚落在族群的最后方,她也能一眼就瞧出来。
她甩着短短的尾巴,大声又欢快地叫着:“阿娘!”
有小石子砸在她头顶上,尖尖的、硬硬的,砸得她生疼。
她愤怒呲牙,原地转了一圈才发现又是三胖他们。
三胖和他的兄弟们最是顽劣,每日不是打砸别人就是恶劣捉弄,仿佛生来就不是要好好修炼而是惹事的。
她叼起那块石子,狠狠地吐了回去,带着唾沫,直接击中三胖的大脑门。
咚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就知道比自己挨的那一下痛多了。
她得意的昂起头,开心地奔向她的阿娘。
阿娘叼着的肉并不多,几乎只有她小腿般大,但她并不在乎,和阿娘在一起,就算是吃草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阿娘也从不让她吃草。
“阿娘。”
她连跑带跳扑过来,一头拱进温暖又毛茸茸的怀抱里。
“阿娘。”
“阿娘。”
……
夙尾不知撒了多少娇,忽而被一双手扶了起来。
她错愕地眨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人形,阿娘也是。此刻她们站在狭小的房间里,窗外是晦涩的黄昏。
她的视线落在阿娘身后的那枚人族铜镜,上面是一张惴惴不安懵懂的女童脸庞。
她很不安,因为娘亲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好在阿娘黑沉的脸色不过凝郁了两三息,便又化为素日里最温柔慈爱的模样,又暖又香,叫夙尾放松下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夙尾的脸,视线从女儿坚韧的眉眼一点一点扫到消瘦的下颌。
“训练苦吗?”
夙尾连忙垂下眸,眨了又眨,心虚道:“一点都不苦。”
她怕自己说得不够真切,连忙絮絮补充道:“族长选我去训练是为了我好,再说那么多小猞猁就我一个人能坚持下来,他们对我……特别看中!”
她的声音清脆又欢快,“阿娘你看,我现在不仅结成了妖丹,比赛时还能打败隔壁的山虎,可厉害了。”
阿娘低头将夙尾粗糙的小手摸了又摸,抖声道:“好孩子。”
夙尾心中一紧,她连忙抱紧娘亲,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好似喘不上气,“阿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阿尾做错了什么,我、我很用功的。”
好在阿娘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很快就抱紧了她,紧紧搂在怀里。
阿娘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小得好似蚊吶,“如果,他们伤害你,你一定要告诉阿娘。阿娘带你逃。”
这声音虽然很小,但大如惊雷,惊得夙尾心惊肉跳,她寒毛倒竖,惊叫道:“不可以!”
阿娘扶她站直,仔细端看着她,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里涌动着复杂又深邃的感情。
夙尾心跳如擂鼓,不知道阿娘知道多少关于训练的事,那些隐秘她不能说不敢说,相信外头也不会有人告诉她,那她是怎么发现的?
可自从她去训练后,她与阿娘在族里的处境就截然不同。每日,温热的鲜肉和洗净的瓜果都会送来这处最偏僻的小院,带着热切的寒暄,仿佛昔日的辱骂和唾弃消失无痕。
不仅阿娘不再被族群欺辱排挤,甚至从小带着大伙一起欺负她的三胖也陡然变得毕恭毕敬,这样的感觉很好。
她不讨厌训练,虽然每次吃各种丹药时痛得恨不得一石头砸死自己,但黄长老说,那样她能很快成为一只厉害的大妖怪。
厉害的大妖怪,多么令人向往的未来。到那时,她就有能力带阿娘离开族群,找个喜欢的山头独立过日子。
现在,她还不能改变这一切。
她平复着慌乱的心跳,急促道:“阿娘,我都已经去训练好几年了,师父说过不能半途而废,再说我也没吃什么苦。”
她把手背到身后,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手臂上绵延的疤痕。
“阿娘,”她用闪亮的眼睛看着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阿娘,“等我再厉害一点,执行了任务。我就能带你去看大海,阿娘知道大海吗?”
“黄长老说,大海就是……”
……
夙尾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再抬眼,天忽然就黑了。
她和阿娘藏在漆黑的山洞里,紧紧依偎在一起。尽管此时她几乎和阿娘一样高,但她依然把头深埋在娘亲的颈窝,深深嗅着那股熟悉温暖的香气,那是抚慰她内心惶恐惊惧的灵丹妙药,。
阿娘偏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好孩子,走吧。”
夙尾开始哽咽,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