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三十五年,正月十五,尚书府。
寅时三刻,天色未亮。
栖霞院里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喜庆灯笼高高挂起,琉璃灯色照得彻亮,一片披红挂绿,无处不在彰显着今逢喜事。
屋子里,七八个下人们围在宋宛白身旁,量衣,冠发,上妆,动作娴熟,井然有序。
“二小姐,您看这样紧吗?”
宋宛白睫羽轻缓地眨了眨,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婆子下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紧一些好,显得二小姐您身姿窈窕。”
她轻轻点头,静静地立在妆镜前,望着镜中那张姣好的脸。
她是尚书府二小姐,六岁随父进皇城参宫宴,在宫门摔了一跤放声大哭,天边朝霞璀璨,百鸟争鸣,被皇后称道:此女跟皇家有缘。
于是,她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宋宛白自从那日回宫之后,一改之前的作息。每日除了学琴棋书画,还须读熟四书五经,礼仪行事。
一切都按照皇家的要求置办,没有一丝懈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为了迎来这天。
——太子选妃。
妆奁上摆满了各式珠花金钗,胭脂水粉……
下人们喜上眉梢忙活着。
宋宛白身姿挺拔优越,双手立于身侧从容不失端庄。丫鬟替她点朱唇,只是轻轻一抿,眼波流转,那天然的妩媚和娇艳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毋庸置疑,她有一张极为明艳的脸。
她神情淡淡,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贵气尽显。
宋宛白,天生就是要嫁进皇家的人。
晨光微熹,宋宛白被丫鬟伺候起身上了马车。途中有不少靡丽华贵的马车在路上同行,她们都是去往一个方向。
宫门口已经是车水马龙,不断有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笑着招呼一起进门。
从殿外走进去,扫眼一看,只见满屋子的粉白黛绿。
“尚书府家二小姐到了。”引她进门的宫女通传一声,原先凑在殿内说话的贵女们都停了下来。
本来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可谁知大家目光一顿,都停留在了宋宛白身上。
宋宛白为人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
是以,殿中有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初次见面,便是惊艳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贵女们皆是盛装而来,宋宛白跟她们比起来过于素雅了些。
淡扫娥眉眼含春,樱唇不点而赤,雪白的肤色如温玉柔光若腻,在人群中仿若自带辉光,使人有一种触不可及的距离感。
青丝如瀑的墨发只插了一只玉簪,银白线缠绕出一朵绽放的花,更是平添几分纯净。
自有一股端雅之气。
似高高在上的神女,又似如落尘间的仙子,使人可望不可及,又偏引人无限遐想。
皇后雍容端庄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往这边探来:“可是宋家二小姐来了?”
今日不仅是太子选妃,还是皇后的生辰宴。
大家都知晓这场宫宴的主人是谁,能被皇后亲自点名的,必是非同寻常。
霎时间,周围的目光全都聚拢在这位宋家二小姐身上。
京中姓宋的大官唯有兵部尚书宋骥良,然而这位老子的名声却比不过自家女儿。
宋宛白,尚书府宋家二小姐。
六岁入宫被皇后看中,自幼便以皇家人培养。她乃是将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宋宛白宠辱不惊,屈膝行礼,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皇后点头应过,目露满意之色。
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今日虽是本宫生辰宴,但请各位前来的目的大家也知晓,越儿向来有主见不喜本宫掺和这些,这里就由你们做主了。”
一群不相干的人跟着退下。
直到那抹威严的黄色离开,殿内气氛才变得缓和了些。
婆婆选儿媳,没人不心惊胆颤,况且当着她的面和她儿子眉来眼去的,也实在不太妥。
“真是吓死人了。”不少贵女抚胸叹气。
大殿之中除了这群太子妃人选,已无其他人。
她们就像一根根紧绷的弦,终于有机会松懈下来。
留在殿中的贵女只有十位,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家世,容貌,学识皆为上乘。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宋宛白站在人群中央,平静的眸子没有半点欣喜。
初春时节,冬雪刺骨。屋外仍是一片银白覆盖,宫人们裹着厚厚的冬袄,仍是忍不住缩肩搓手。
短暂的寂静中,也不知道是谁哼了一声,“依我看咱们就是来凑热闹来了,谁不知道这太子妃已经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