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间醒来的,何知渺无心关注了。
此刻在看到挂在头顶上方的模糊光源时,他皱起眉,又迅速闭了下睫毛微抬的眼。
接着,那亮着电筒的手机一下拿远了。
“你还好吧?”身旁人语气小心翼翼的。
何知渺稍稍偏了下头,耳朵乃至脑袋到现在还有些嗡嗡直响。
他虚无缥缈地盯了会儿“加害人”,然后抬起手,开始揉搓太阳穴,闭着眼闷声道:“不怎么好。”
“脑袋很疼?”一时慌乱的栾见殊把手伸到他额头上,然而下一秒,她手掌被龇着牙转过身的何知渺用侧脸压住了。
她指缝触着被垫在他脑袋下面的绒布,不敢动作。
“没。”何知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另辟蹊径地说,“这儿疼。”
“……”栾见殊扬起下巴,不想理他当下这个不怎么合适的玩笑,语气也冷了些,“怎么?你心脏不好?”
“是。”何知渺向上看着神色瞬间放松了的她,抬起右手,将指尖探到她脸上,而后沿着眉毛从中及外地描摹,问她,“你不知道,大脑连着心脏?”
栾见殊偏了下头躲开他的宽大手掌,凝视的眼睛定定在他平淡的脸上逡巡,又确认似的正色问了一遍:“到底有事没有?”
她站起身作势要走。
“没有我走了。”
“栾见殊。”何知渺叫她。
“干嘛?”栾见殊居高临下俯视他。
何知渺眨动浓密的睫毛,唇角下坠,好像真真正正被伤到了什么。
在这正经严肃的情况下,他突兀地“指责”着她,说了句。
“你好狠心。”
沉默一秒,栾见殊纠结万分地抓着衣角。
汹涌而来的内疚缠住了她。
她蹲下身,再度把手搭到“被害人”后颈上,将何知渺慢慢扶起。
何知渺也没刻意为难她,全程表现得非常配合。
栾见殊确认他身体也能坐直后,想撒手的片刻被拉住。
她疑惑看去,就见何知渺正在脱冲锋衣。
接着,褪下的衣物摊开,叠平,放在他旁边。
何知渺拍了拍他的衣服,向她发出邀请。
“今晚月色很美,不赏一会儿吗?”
没等给出拒绝回应,栾见殊被伸出的手拽住衣角,即刻晃着身子被迫坐下。
“美吗?”栾见殊话问得极为直女。
她仰望夜空,发现刚才还很明亮的苍穹正在缓缓变暗,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便道:“好像要下雨。”
“美。”何知渺回复她的问句,眼睛毫不掩饰地全部放在她仰起的侧颜上,“有佳人相伴,便是人生美事。”
“……”
乌漆漆的野外,孤男寡女,传出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栾见殊轻咳了一声,想赶紧结束这场不大友好的场景与对话,问何知渺:“你怎么在这?你……”
没问完,肩膀忽而落下点重量,令她呼吸一顿,话语哽在喉间——
何知渺轻叹一口气,将晕乎乎的脑袋搭在了她肩上。
“我和同事们出来露营。”他垂着睫毛,稍微抬起下巴,道,“你呢?”
栾见殊抿了下唇,感受到脖颈传来的喷薄气息,没乱动,“丁遥刚刚在这里结束拍摄,我回来……拿点东西。”
“那个?”何知渺眼神往另一边瞥。
“嗯。”栾见殊点头。
何知渺盯着那挺立的精致人像,难以清楚她方才怎么凭一己之力把自己拍倒在地的。
应该夸她观察力强?
跟了她一路,在马上要碰到她的时候才动手……
好吧,可能也没那么强。
还是夸她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点倒是可以嘉奖。
他离开栾见殊瘦削的肩头,长臂一伸,从她身后把那“凶器”拿到自己面前。
目光来回扫视,向上颠了颠,惊觉这版画确实有重量,便道:“真神奇,居然真是它把我打趴下的。”
可不是嘛,栾见殊在心里嘀咕,我胳膊现在还是酸的。
“很酸吗?”意识恍惚间,何知渺轻轻捏了捏她手臂。
“还行。”她不走心地下意识回答。
!?
顷刻惊觉不对劲。
栾见殊猛地一扭头,其力道之大差点让她不堪重负的骨头当场罢工。
何知渺的手继续上移,此时摁到她因为触碰他指尖而一缩的后颈。
栾见殊拨走他的手,瞪大的瞳孔都是对他猜到她心里话的不可置信。
“听不到。”何知渺望向她,她写在脸上的心声在他明亮的眼里恍若没有一点遮挡,还要故意逗她,“真被我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