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眼睛都像受到蛊惑般定在一个人身上。
栾见殊垂着眼眸,仅呆滞了一秒。
而后在寂静的逼压气氛中非常有礼节地将筷子并排放到右边,表情沉着,语气极度冷静。
“小筝真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怎么?这是你想的又一招?”
餐桌上瞬间响起些许躁动。
表面功夫信手拈来的对面长辈见状纷纷飘然一笑。
坐在栾见殊斜对面的二叔最先露出一个温润笑容,打起圆场:“你们两个啊,从小就喜欢掐架,现在长大了也没变。”
他接着转头看向秦筝,态度不偏不倚,金丝眼镜背后的眸子尖利冰冷,语气带了一点儿不易被人察觉的引导性,“小筝,空口无凭的话,说出来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秦筝看起来十分有把握,她挺直了胸膛刚想摆出证据,主位上的老人忽而将筷子重重放下,用凌厉的眼环视周围,出口的声音掷地有声。
“如果小魁能碰上真心待她好的人,我不会反对。”
栾见殊扭头看去,对上奶奶炯炯的清亮眼眸,紧接着就听她质问地对其他人道。
“你们谁有意见?”
热闹的席间顷刻没了动静,栾见殊偏头望了秦筝一眼,与她目光噼里啪啦地相交。
半晌后,还是二叔站出来开了两句玩笑,替这场小意外收了局。
平息一切,栾见殊眸光深深抬起,瞄了眼对面一直没有发话的稳重男人。
她同样落下睫,抿一口热茶,阖上了长长的睫毛。
宴席结束后,栾见殊和奶奶又聊了一会儿,随即往后花园去。
男人宽大的脊背出现在视野内。她深吸一口气,站在父亲面前时还是恭恭敬敬叫了声:“爸。”
男人转过头,与栾见殊鼻梁相似的面容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出几分憔悴。
他手指点了点走廊另一边被隔开的躺椅,声音平静,“坐。”
栾见殊堪堪坐住一角,身体绷得直。男人看见她这模样,没说什么,只是眼底透露出一些躲闪不及的悔意与愧疚。
“小筝说的,是真的?”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听在栾见殊耳朵里却像一个无比确定的陈述句。
“爸爸既然相信,就没必要再来问我了吧。”她豪不客气地出言。
男人脸上没一丝愠怒,他也早已习惯父女俩穿针刺的沟通方式,此时只是轻轻一笑,看向栾见殊,问:“是个怎样的人?”
栾见殊承认当听到这问句时她脑子里跳出了一对黏腻湿热的黑色眼眸。
她抿着嘴,冷漠地撕下父亲的皮囊,顿了下,冷声回:“反正,不像您。”
男人摆弄水杯的手指微顿,久违的沉默笼罩着两个人。
栾见殊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她轻咳一声,准备起身用实际行动结束这场荒谬生硬的关心谈话。
但男人抬手摆了下,打断她的连贯,看着眼前似乎辽阔无垠的场景,温和地轻声提醒她:“秦家的事你不用管。小筝那里,留意点。”
栾见殊抓紧躺椅扶手,因为心里的郁结不满呼出口气,起身前简短回了句:“知道了。”
而后,转身离开。
男人用余光瞥着女儿的决绝背影,他在晴朗的天空下仰起头,想起当日与妻子分道扬镳的场景,眼睛空洞,心脏骤然隐隐抽痛。
栾见殊也不好受。她走出那块地方后做了一个极重的深呼吸,身体里的空气换了一遍才睁开眼睫。
正见奶奶拿了一把鸡毛掸子,朝自己高高兴兴地走来。
栾见殊急忙收住眼眶里的晶莹泪珠,嘴角十分生硬地扬起。
她被老人拉上楼,直到站在从出生到高中她久居的卧室才停下。
栾见殊不明所以地扯起嘴角笑着,探头看了眼那掸子,问:“奶奶,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进去过了。
老人孩子气地敲了一下门,又颤颤巍巍地挪动身体躲在门一边。
短暂愣怔之后,栾见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是她小学时与家里长辈们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老人见她明媚地笑了,握着她的手,扶在了门把手上。
喉咙登时跳了一下,栾见殊呼吸似乎都静止,她想逃离、想躲藏,但奶奶的手摁着她。
轻轻往下。
咔嚓——
尘封的记忆如倾盆大雨瞬时而来。
一下扑在她紧蹙的眉和想要呕吐的脾胃里。
对上老人慈祥的目光,栾见殊急剧眨动眼睛,仿佛笑着,嘴角却不可遏制地下坠,抿成一条极难看的线。
老人乐呵呵地噙着笑,缓行几步,停在那张粉色书桌旁,挥起了鸡毛掸子,重重拍下。
巨大声响震得栾见殊意识突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