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一睡一直睡到了日暮时分,中途楼清担心陛下身体,请卢蔓来为陛下看诊,卢蔓言明陛下只是醉酒昏睡,不必忧心,楼清这才放心。
待到陛下醒来,果然不记得醉酒之前的事了。晚膳之后更是几番试探楼清,明里暗里问着楼清,她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楼清故意说道:“什么是不该说得话,陛下是有事瞒着我吗?”
陛下哪里会有事情瞒着他?
见楼清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陛下便不再追问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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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由太史局测算出来的好日子,诸事大吉。
顾氏第九任帝王于今日正式入主皇宫,居紫宸殿,凤后入主未央宫,同时颁布诸多法令,并下旨大赦天下。
陛下入住皇宫之后不久,前朝便开始关心起了后宫的事。
“圣上,”郑御史出列进言道,“如今圣上继位,日月得昭,天命归属,四海共庆之。只是圣上如今膝下荒凉,后宫也只得凤后一人,为江山后继有人,臣请陛下广纳君侍,为皇家开枝散叶。”
陛下听了这话,面色露出几分不悦,没有言明同意与否,反而询问道:“郑御史今日既然这么问了,朕也有一事不解,朝臣皆在,也给朕答疑解惑一番。”
“说是有一位书香门第的举人,好不容易中了进士,才能求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夫君。结果不过一月,那举人家里的族老就倚老卖老,给她收了不少小侍,还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为着那进士能子女绕膝,为着她的前程。”
“那进士既无功绩,又辜负求来的夫君,这般朝三暮四,张狂放肆,朕是断断不能用的。”
“诸位爱卿以为呢?”
陛下一通指桑骂槐,朝臣们多数诺诺称是,不敢反驳,偏偏郑御史犯言直谏。
“圣上,臣以为,那进士族老乃一片忠诚之心。自古以来多少家主因无后,而让偌大家业流落她手?那举人既能高中进士,本身定是有着不俗的能力,将来功绩定是也不同凡响。”
“如今多纳侧侍,也是盼着早日得女,这样也能早些安心,以后家业也有人可承。”
郑御史这一通话,听得多数朝臣紧了呼吸。
陛下说这个故事,无非拒绝选秀,不愿意往后宫再塞人,偏偏郑御史似是听不懂话,一力劝谏。
这下怕是会触怒圣上!
陛下果然冷了神色,沉声开口:“哦,那照着郑御史的意思。就是不用顾纲常伦理,不用顾嫡庶主从,只要谁能嗣息猖獗便可以永立于不败之地,是这个意思吗!”
“朕册立凤后不过一月,你就迫不及待让朕选秀,张口后继无人,闭口膝下无女。你这是劝诫,还是在咒朕!”
郑御史低头请罪:“臣不敢,臣只是担忧……”
“担忧什么!”陛下怒目而视,“担忧朕不日驾崩,天下大乱吗!”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这下所有朝臣都跪地俯首,求陛下息怒。
陛下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下朝后,同郑御史交好的沈御史低声劝道:“你同陛下辩驳什么!陛下宠爱凤后,众人皆知!你何必去逆陛下的意?”
“再说就是寻常人家聘娶正夫,也得等个一两年才能纳侧夫,你这也太着急了。”
陛下同凤后大婚都没有举行,只是册立了凤君,正了名分,便是这样也才只一个月。谁家成亲一个月就逼着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赶紧生女,逼着妻子快些纳侍?
便是村姑屠户之流都不会这样做!
更何况这还是位如此重视偏爱凤后的帝王!
郑御史不赞同道:“你也说了那是寻常人家,圣上乃帝王,怎么能同寻常人家一样?”
圣上于废帝被废第二日便理应继位,入主皇宫。却因为祭祀先帝太后而白衣素服拖延了一个月,更是下旨要守孝三年,登基大典也不愿意举行。
凡此种种皆不合法度,可因着陛下圣心难转,一意孤行,朝臣也不能违逆。
如今终于旧事皆了,篇章新启,那自然要举行选秀充盈后宫,也是为着圣上将来考虑。
圣躬有疾,于京都不是秘密,多些宠侍,诞下圣上血脉的可能便更大些。
说句不中听的,万一将来陛下圣体欠安,难道要宗室来占那个位子吗?
沈御史见劝不动好友,只能无奈叹气:“你啊,永远这么不知变通,不知回还。如今的这位圣上,俨然是一副非凤后不可的钟情模样。你若以后三番四次谏言后宫之事,圣上能容忍你一回两回,但绝不会次次容忍,都这般年纪了,难道还想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吗?”
郑御史不为所动:“我等身为御史便是为着正帝王得失,劝帝王行事规范,虽死犹荣!”
“你!”沈御史被她一顿堵,也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