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真真赶到青竹古镇是在第二天中午,录制地点原本定在商业街上,不过突然换了师父,节目组浩浩汤汤地搬到了距离商业街五公里之外的云驻村。
寒食节细雨霏霏,铁真真来得巧,一场雨刚停,她降下车窗望向远方,水泥路尽是一片袅袅山村,其后青山葱翠,偶有一群雨燕从云雾间掠过。
商务车停在一池青塘外,统筹解释里边的路无法再通车,得下车绕一段路,铁真真完全没放在心上,宛若小学生抵达郊游目的地,下车后深吸一口清冽空气,隐约能闻到山脚下的竹林香气。
池塘前方坐落着青砖白瓦旧屋舍,古朴中正,瞧着不像寻常人家,倒像是南方的宗祠,庭前两株山桃灼灼,山风穿过曳落一片绯雪。
那儿正是新师傅的李有为的家。
此人是李有德的堂兄,当地出了名的伞王,听说是昨天下午由谢端若亲自请来的。铁真真拉着行李箱绕着池畔费力前行,走近了才发觉李师傅的家远比瞧着还要气派。
牌匾上题着“云竹堂”鎏金大字,楠木大门敞着,只见一方照壁和一口门海,窥不得庭院真面目,按理说一个摄影组安置在这儿总归有些响动,可屋里却静得出奇。
铁真真拉着黄铜辅首敲扣,朝里边喊:“请问有人在吗?”
足足敲了三回,才听着不疾不徐地脚步声,铁真真以为是李师傅,自觉地把腰杆挺直了,一套恭维说辞浮在嘴边,谁知从照壁侧方出来的人是谢端若。
“谢导?”
和以往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装不同,谢端若一身针织衫休闲裤随性英朗,碎盖短发自然中分着,没了背头加持,瞧着也才就二十七八的模样。
但铁真真没什么心情欣赏谢端若的新风格,她面上神色自若,心里却在抓狂哀嚎。
开拍第一天和搭档男嘉宾撞衫,就问你怕不怕!
虽然衣服上没有任何Logo,但业内人士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俩穿的都是Loro Piana针织衫。
与其被营销号断章取义,还不如她自己玩梗:“谢导,过阵子你得跟我上热搜值日了。”
谢端若挑眉会心一笑:“乐意至极,到时候就蹭你的热度宣传新电影。”
铁真真讪讪道:“您又折煞我了,李师傅在家吗?”
男人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屋里歇着呢。”
铁真真随他一道进屋,难怪在外边听不见动静,光是天井院占地就不下百平,青石板横竖铺了十字道,这户人家祖上定是豪族。
到了正厅,收音机里放着铿铿锵锵的川剧,一名年逾耄耋的小老头儿翘着二郎腿躺在竹编摇椅上,中等身量,精瘦黝黑,瞧着十分硬朗,一袭提花太极服很有练家子的派头,就是不像个手艺人。
知道有人来也不睁眼瞧瞧,学着婉转戏腔摇头晃脑咿呀哼唱,一口西南官话沙哑又嘹亮:“可是我个小徒弟来了?”
此人正是伞王李有为。
铁真真觉得这小老头儿很有意思,朝他俯首作揖,捏着京剧武旦唱腔回道:“小女铁真真,特意前来求学制伞,还望李公赐教。”
谢端若在一旁看着她笑。
李有为啪嗒摁下暂停键,也乐了,“你个女娃儿把戏太多咯,京城人噻?”
“土生土长的燕城大妞儿。”铁真真换了口地道的京城片子,一听就是皇城根下长大的。
李有为朝谢端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新徒弟倒拜师茶
“铁真真?”李有为若有所思道。
铁真真老实巴交地点点头:“钢铁的铁,真假的真。”
“我们云竹堂有个规矩,拜入师门后由师父赐名,以后就叫你……阿珍。”李有为朝谢端若抬了抬下巴,“你师哥叫阿强!”
铁真真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一脸瞠惑地看向谢端若,仿佛在控诉:你也不管管!
可男人只是笑吟吟地摇头。
“师父,是真假的真吧……”
“当然是珍珠宝贝的珍!”
铁真真如鲠在喉,脑海里随之响起一段bgm,据理力争道:“我叫阿珍就算了,为什么他叫阿强?”
这没依据嘛!
李有为搀着扶手坐直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他不强吗?放眼全世界,哪个青年导演能比他强,有件事师父必须得批评你噻,阿珍啊,你是幺儿,要叫师哥!”
“……”
铁真真瞧着李有为一副你叫不叫的架势,终于闷声嘟囔:“师哥好……”
谢端若很是受用:“嗯,师妹好。”
“对嘛!”李有为手背拍在手心上,交代谢端若说,“你带阿珍去把行礼放好,熟悉熟悉环境,没事就出去逛逛,我去村口摆哈龙门阵。”
显然没打算干正事。
铁真真眼睁睁看着李有为大步流星往外走,不可置信地询问一旁的谢端若:“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