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香坐在床脚,紧紧握着宋秋的手。她已两天没有合过眼,生怕宋秋有个什么差池。她害怕,害怕她没握住宋秋的手,宋秋的生气便从这后宅中渐渐消去。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低声啜泣。
哭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觉得握着的手颤了颤。蕊香顿了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抬起头,想要去看一眼宋秋,却见宋秋盈盈如水的眸子望着她,里头盛满了温柔:“别哭了。”
好几日未曾开口,她的嗓子沙哑,蕊香一下子坐直,刚刚哭着的泪还在眼中悬而未落,她慌乱的松开宋秋的手,站起身来:“奴婢,奴婢去给姨娘倒水。”
“不用……咳咳咳咳。”
她一开口,就是一串抑制不住的咳嗽,直咳得仿若心肺崩裂。蕊香连忙把水递上:“姨娘,您没事就好,大夫来看过了,说您若是好生调理,也是可以恢复至从前的。”
至于大夫那些希望渺茫,好生调理也未必能活几年,况还需要珍稀药草、需要营养得当的话,蕊香一点也不准备告诉宋秋。
怎么可以呢?她这么好的姨娘,肯定不会死的。
宋秋却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大夫?你去求夫人了?”
蕊香一时失语,她“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奴婢错了,可是姨娘当时……当时快要没命了,奴婢不能再听您的话了,奴婢去求夫人,恰遇上了侯爷他们一道出宫回来,侯爷训斥了夫人,给您请了大夫。姨娘放心,奴婢没有随便攀咬,只是求侯爷夫人给您请大夫。”
宋秋叹了一声,她没力气扶蕊香,只能温声道:“快起来,不怪你。咳咳……若是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
蕊香脸上全是泪痕,她站起身,又走几步跪到宋秋床边,轻轻握住宋秋的手:“您别说这样的话,姨娘福大命大,往后还有好日子。”
宋秋摇摇头,她支用全身力气,从被子里抬起左手来,她未遮床幔,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床上,洒在她苍白枯瘦的手指上。她突然发现,那些曾经常年干粗活留下的茧,原来难以随时间消弭,就这样长久的停留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双手曾经细嫩纤细,莹白如玉。她隐约记得,有人曾攥着她的手,替她细细擦过桂花油,同她说她以后一定会幸福。
“蕊香,若是我不在了,你……”
“姨娘!”小姑娘惊呼,拦住她要说的话,“您会长命百岁的。”
宋秋失笑:“会的。”
*
有大夫照看,又有魏氏的松口,没了那许多苛待,宋秋好歹是能下床走动些,她甫一能下地,就非要去竹回苑亲自向魏氏请安。蕊香拗不过她,只好扶了她去。
外头的雨下得小,也并不很冷,但宋秋畏冷,蕊香不敢大意,还是给宋秋捂了袄子。袄子已是前年的款式,如今穿着略有些大,好在很是保暖。
他们住的院子偏僻,走到竹回苑时,宋秋一身力气都要用尽,只能暗暗将浑身的重量倚在蕊香身上佯装无事。
竹回苑的丫头见是宋秋,连忙进院子里通禀。高门大户的丫鬟知礼数,眼里只有主奴之分,若非得了授意,自然会规矩体面。况且在丫头们眼里,那日侯爷可是实打实为了宋秋和夫人大吵一架,自然不敢怠慢。
很快,丫头出来,引宋秋二人进去。
这时辰,妾室们还没来请安,魏氏坐在桌案旁,手里翻着账册,正在理事,几个管事嬷嬷束手而立。见宋秋进来,魏氏挥了挥手,让管事嬷嬷们退下。
宋秋连忙扶着蕊香,跪到了堂屋中央,叩首行礼:“奴婢谢夫人救命之恩。”
魏氏眯了眯眼,看着伏跪在地上的女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快起来,瞧着倒是好了一点,跪着易寒气入体,我可担不起宋姨娘的这条命。”
宋秋直起上身,却仍旧跪在那里:“自入侯府,夫人恩德,奴婢不敢忘。反倒是奴婢,身子不争气,不能日日侍奉主母,是奴婢之错,还请夫人责罚。”
魏氏这下撂了笔,命身边的嬷嬷扶她起身,让她坐到一旁:“我身边不缺人侍奉,你身为侯爷妾室,侍奉好侯爷才是最本分的事。”
是啊,魏氏犹疑一瞬。
她出身大族,自小习宗妇之道,及笄之后就嫁进陆家,不嫉不妒,武阳侯的头两房妾室,是她主动开脸,后头的妾室,她也一一点头,自问虽不算待妾室如姐妹,但也算仁厚。高门宗妇身份尊贵,嫡妻贵重,自然不会与一群威胁不到她地位的奴婢较劲。
可她为什么偏偏明里暗里苛待了宋秋呢?是因为她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可府里不乏年轻貌美的通房。是因为她是二嫁之身却还是被侯爷带回了府里宠爱有加?可男人的宠爱最不值钱,宋秋的花期也不过短短一年有余。
她不愿承认,但她心里明白,她究竟是在厌恶什么。
想到这,魏氏按了按眉心,不由叹气。
儿子回来了,她不想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