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普通的小院,宋秋撑着伞,慢悠悠走到门边拉开门闩。
“怎么才回来,去哪里了?”宋秋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门拉开,外边的人肩上扛着担,佝偻着腰站在雨里。
雨势大,那人浑身湿透,低头沉默着踏进门里,将扁担扔到屋檐边,又把门闩重新合上,小声说:“我瞧着外头雨大,想躲一会儿……”
“那现在如何又回来了?也不知刚刚在外面和什么人鬼混。”宋秋没好气的一把扯过那人,雨雾朦胧,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细细端详了一番那人的衣服,没瞧见什么异常,轻慢的把人松开:“这大半夜,你想把我饿死不成?”
“快去做……”
那催促的不耐烦的话语被通通堵在了嘴里,宋秋短促的“啊”了一声。
伞落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宋秋的身上,混合着血水快速激烈的从宋秋身上涌出。
一把剪刀插在宋秋的胸口,她愣愣的低头去看,那人却已冷漠的抽出剪刀,重新狠狠扎进了宋秋的胸膛。
“你!”
宋秋口里混着血,想要去捂胸口的血窟窿,可两处伤口都疯狂的冒着鲜血,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怒急攻心,她抬手,一巴掌将面前的人扇在地上:“你居然敢杀我!贱人!”
地上的人跌坐着,以手捂脸。鲜血顺着宋秋的胸口,大滴大滴的掉在地上的人的脸上。
血色揉开了模糊的面容,天旋地转,黑色的夜转而变成赤红,在一片狼藉里,宋秋听到地上的人笑起来,笑得猖狂诡异,像是催命的厉鬼。
宋秋狠狠吓了一跳,颤巍巍的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定睛去看,那跌在地上的人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衣衫尽湿,那人轻慢的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地上的泥水,就那一刻,宋秋瞪大了双眼,那泥水竟是血红色的,稀稀拉拉的染满了那人纤长的手指。
那人慢悠悠掀开被雨淋湿的头发,赫然露出一副和宋秋一模一样的脸。
乍然对视,那张脸上凶狠难掩,眼神怨毒,穿过血色,那眼神有如实质,如同锥心的刀,锋利的刺向眉心。
——
宋秋乍然睁开眼睛,她头皮发麻,难以抑制的小口喘气,俨然惊魂未定。
窗外月色沉静如水,雕梁画栋,琅园奢靡,满园子都整夜点灯,此刻深夜,外头也处处精致明亮,哪里还是梦中那血红的夜。
宋秋起身,推开床幔,慢悠悠坐到桌前。
盈月晚间将水壶温在炭火旁,夏日本就炎热,又有炭火加持,那壶水还盈着热气。
宋秋倒了一杯水,轻轻吹了几口气便失了耐心,将那茶盏中的清水兜头浇到脸上。
温热的水顺着发丝落下,宋秋扯了扯嘴角,没有多出半分痛快。
有崔行周日日贵重药材的堆着,就算不治根本,宋秋的身子也一日日见了起色。
她本就体虚,开始病的并没有多重,是小产后魏氏不给她请大夫,在侯府的后两年又短衣少食,硬生生将她的身体拖垮了。
琅园里的条件比之宫中都不差。有大夫日日照看,有伺候的人小心将养,有可药白骨的补物用着,宋秋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装着病的下不了床的样子,生怕崔行周治好了她就要将她送走。
她半生浮萍,只想要抓住一根浮木,让它渡她停留。
她不在意这浮木是谁,她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宋秋又想起白日里明媚的暖阳,热的人心滚烫。
就算睡着了,可多年养成习惯,让她时常会在被触碰的瞬间惊醒。
她记得被他抱起时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记得他温热的呼吸,也记得他带着温意的轻柔的怀抱。
宋秋重新提起那壶水,这次她没有再将水倒进茶盏里,而是直接将壶口举高,让水从发髻上向下蔓延。
中衣都被打得湿透,宋秋随手把壶撂在桌子上,自掀了被子躺回床上去。被子裹着湿热的中衣,让人无端更加烦躁起来。
清晨盈月进屋里准备给宋秋擦拭身子的时候,竟意外的发现一向多眠的宋秋清醒着,还靠在床边看一本画册。
“姑娘怎么起的这样早。”盈月端着盆走近她身边。
宋秋摇了摇头,放下书:“让人备点水来吧,感觉身上脏得很。”
往日宋秋身子疲软,都是盈月每日晚间晨起替宋秋擦拭两遍身子,隔两三日才会去沐浴一次。可今儿倒稀奇,这才隔了一日而已。
浴室水汽氤氲,雾蒙蒙的,宋秋闭着眼,任由盈月替她清洗。
“盈月。”宋秋的声音朦胧,仿佛只是随便一唤。
“姑娘有什么吩咐?”
香膏的味道浅淡,透过清雅的兰花香气,宋秋难以抑制的想到那道充斥着檀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