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是如何摆脱他的外婆,成功从岸上爬上来的,他的外婆又是如何摔进池塘的,我已经记不住了。
我只知道我一直在尖叫,直到许星河将手塞到我嘴里,阻止了我的出声。
后来我趴在许星河的背上,他背着我往回走。
我眼前蒙上了黄沙一般的颜色,唯一不同的是许星河回头看我时,那张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红色的像野兽一样的眼睛。
所有的场景像放映的老影片,有种不真实感。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许星河像极了吸血鬼。
我们再也没见到过许星河的外婆,只听说许星河外公的亲人们抢夺了许星河外公外婆留下的那两间破瓦房,在邻里乡亲的施压下,才勉强挤出一点钱来,给了我父母安排许星河外婆的后事。
大人的争吵中,我才知道,原来许星河的外婆是外地大城市来下乡的知青,因着结婚生女,才留在了云县,再也没有走出去。
扯远了,说回抛弃这个话题吧。
许星河外婆下葬后,那位因赌博又归一贫如洗的老实人主动提出自己要将许星河接过去养,毕竟他也算是他的父亲。
我父母难得就同一件事达成统一战线,对老实人破口大骂,让他别打卖掉许星河的主意,将他赶出家门。老实人屡次上门骚扰,直到因强.暴那位他曾经带进家门的风尘女致死入狱。
邻里相亲都说老实人倒霉,风尘女害己害人。
老实人入狱后,我的父亲因从供销社下岗后投靠姨妈一家谋生活,举家搬到了县城,也就是现在的八线小城市云市——许星河出生的地方。
云市的政.府福利好,户籍制度也更严苛,一直是黑户的许星河上学成了难题,许星河马上就要上初中,面临中考。
母亲打听到可以通过福利院给许星河上户.口,但前提是要将许星河送进福利院。
父亲大怒,和母亲又爆发了争吵。
但我不得不说,我父亲对很多事除了无能狂怒,并不能比我母亲提出更优的解决方案。
这时,除了于照顾我上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家里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的许星河开了口:“送我去吧,我想上学。现在叔叔下岗了,家里经济紧张,我去福利院正好不用你们再出钱养我,你们顾好小小就行了。”
父母听到这些话后都沉默了,而一直沉默的我嚎啕大哭:“都要养!”
许星河后来安慰我、承诺我,他是哄他们的,他不会离开这个家,他总会想到办法回来。他毕竟和我一样,只是个小朋友,我当然不信。
我在惴惴不安中上学,下学后见到许星河接我才能安心。
已被他惯的无法无天的我,实在是舍不得这个长工。
就在我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母亲来接我下学。
那是一个雨天,母亲给我买了新雨衣,对我有不同寻常的温柔,告诉我许星河的父亲来把他接回去了,时间太匆忙,没能告别。
我当然不信,我在雨中奔跑,找寻叫福利院的地方。
云市太大,我未能找到福利院,还生了出生以来的最严重的一场病。
我得了急性肺炎,住进了医院,我的父母心急如焚。
我的外婆来医院探望我,我因许星河外婆的事十分抵触她这样年纪的老太太,对她闭眼不理。
外婆以为我已熟睡,在旁边和我妈闲聊:“你和小小她爸两身体都健康,结婚五年一直没能怀孕。我帮你找大.师算过了,你的这个孩子是那苦命的孩子命里带来的。他和她有缘,你断了他们的缘分,就断了她的命。”
夜晚我趁着我母亲熟睡,开窗吹了半夜的风,翌日清晨又发起了高烧。
高烧中,我不忘提醒我的父母:“我要死了,死之前想见见星河哥哥。”
我的父母终于将许星河送回了我身边,许星河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把我塞在怀里,对他们咆哮:“不是让你们顾好她的吗,只顾着吵架不照顾孩子,配当什么父母!”
那是我的记忆中,他唯一一次对我父母发脾气。
我余光窥探我父母对视后叹气的举动,脸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
我知道我得逞了,我的长工回来了。
至此,再也没有人抛弃他。
风水轮流转。
五年后,轮到我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