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洒(1 / 3)

这把伞明明孟斯奕拿在手里的时候很合适,到了黎烟的手中时却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罩住。

她慢悠悠在前面带路,像是一颗移动的蘑菇。

“院门钥匙是小姨给你的吧。”小姨院子的钥匙甚至黎烟都没有。

“是,她离开北城时候的事。”

“可你一次都没来。”

男人沉默。

经过后院前那条长廊,黎烟将伞收了。

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男人在雪中驻足,手中的花因此染上了湿意。

孟斯奕在看那把摔破了的油纸伞。

“孟叔叔,再不进去你手里的花也要烂了。”

“也”这个字用的妙,孟斯奕走进来,知她意有所指也不戳破,只顾将花束上的积雪摇掉。

至前厅,他们渐渐走入人群的视线,由于孟斯奕出众的相貌与气质,惹来不少议论和打量。

“这是嫣嫣生前的相好?”

“她不是单身吗?”

“肯定是掰了呗,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红颜薄命哦!”

黎烟在嘈杂的声音前站定,随手捞过桌上印花的瓷杯,朝着人群就砸过去。

瓷杯破碎,黎家院子有一瞬的静谧。

她朝杯子破碎的方向微微撇头:“吃饱了就回家睡觉,在这嚼舌根,也不怕我小姨把你们带走?”

“疯丫头。”有人这么骂她。

但那些刺耳的议论到底因此平息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不知何时越过黎烟,走进了烟雾弥漫的正堂。

诵经的老和尚看了男人一眼,朝他说了句什么,丧乐声音太大,黎烟没听到。

孟斯奕却像是置若罔闻,面无表情敬了一炷香,将那束赤红热烈的玫瑰放在死者的照片前。

黎嫣嫣的证件照是在北城的时候照的,笑时有深邃的酒窝,只是在放大数倍之后蒙上了厚厚的一层模糊感。

孟斯奕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男士方帕,将沾染在相框玻璃上的灰屑擦去。

她并不太能猜到孟斯奕此刻在想什么。

今日之前,黎烟对于这个人的了解仅限于小姨在油纸伞上画的那些玫瑰。

黎烟虽然听小姨说过在北城的那几年,她有一个“遥不可及”的爱人,然而究竟有多遥远,她心中并无什么概念。

今日一见,她大概明白了。

那种遥远,大概是院中初见被她冒犯却无怨言的风度,是捧一束玫瑰于雪天送别的情义,是怀中方帕的温柔,是抬腕擦拭相框不甚露出百达翡丽的权贵。

小姨生前虽自小天赋异禀,是块读书的好材料,但到底生来体弱,医生曾预言她活不过二十五岁。一个知道自己生命终点的人,本是没有勇气缔结除亲人以外深厚情谊的。

想来孟斯奕此人,太易令人沉陷。

他并未在黎家停留太久,与阿婆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要离开。

阿婆叫住孟斯奕:“后天一早,嫣嫣火化,你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逝去的人按规矩要在家停够三个夜晚。

孟斯奕点点头。

黎烟悄悄跟了上去。

远远的,她看见司机为孟斯奕开门,车尾的标志她在杂志中看到过,和百达翡丽一起,都是高度奢侈品。

“你小姨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叶明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黎烟的身后,将她的思绪一把拽回。

想到这一个小时叶明州完全不见踪影,黎烟便问句:“你去哪了?”

叶明州将一个纸袋递到她手里:“记得吃。”

打开后,是一些胃药和感冒冲剂。

“昨天疯了一晚上肯定着凉了,你一着凉就胃疼,我给你买药去了呗。”

黎烟看了看那些药,又看了看叶明州,最后将纸袋合上,没说话。

她觉得有些心意如果注定没法回应,那就连感谢都不要谈及,这样才算绝情到底。

司机小陈盯着宾利的后视镜,朝后座的男人说:“先生,小姑娘一直看着我们。”

孟斯奕眼都没抬。

小陈恍然想起前几天那张资料表上的信息:“您给贤礼捐了一座教学楼,不会是为了把她接到北城来吧?”

雪路难行,小陈开的很慢,车中暖气太足,孟斯奕将窗降下去通风,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就在小陈以为不会听见孟斯奕的回答时,后座男人开了口——

“这辈子,我只能再为她做这一件事。”

烟雾飘往车窗外,亦侵入肺腑,男人剧烈咳嗽了起来,他不常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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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离家最近的那所殡仪馆需要渡江。

天色还未完全亮起,众人便已集合在江边,等候租下的那艘轮渡发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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