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飙怒号,阴森倾野。
眼前破旧漏风的柴房几欲散架,脚边发霉的麦秸散发出腐臭的味道,隔壁耳熟的秽语和远处凄厉的羊叫接连入耳,一切恍如隔世。
“大哥,酉时药效一过,那小美人就醒了。买家再不来,干脆便宜你我算了!”
“蠢货!主顾光定金就给了一百两,叮嘱不得伤她一根手指,记性被狗吃了?村口守着去!”
云庭玥重生了!
她手脚被捆,细嫩的肌肤上到处是细碎流血的伤口,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与一年前被劫时别无二致。
直至感到颈间一丝沁凉,抬手摸到栩栩如生的凤凰祥纹——那是她从小贴身佩戴的羊脂玉扣,曾经在残烛飘摇的栖梧殿内,被倨傲冷漠的新帝摔为齑粉。
如今见玉扣还好端端挂在脖子上,她终于确信重生回嫁人之前了。
时逢春龙节前一天,为了采买祭祀所需物品难得出了府,半路丫鬟丢了钱袋去找,原地等待的她被歹徒捂住口鼻迷晕,醒来就到了城外茶花村一处废弃房子。
前世她趁夜放火,恰被路过的太子所救。
太子豪情逸致、潇洒倜傥,独独对她无微不至,事后数次登门看望,送药送礼,邀约出游。
云庭玥很快深陷柔情,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之前妍选,父亲曾冒不韪两次谢绝皇恩,试图阻止她入东宫为妃,甚至搬出了已不作数的娃娃亲,只因当年指腹为婚的夫婿早早撒手尘寰。
借口终究是借口,面对太子许下太子妃之位仅为她而留的誓言,一时间云庭玥盛宠无双的传言轰动朝野,云父再无力阻止。
原以为浴佛节一纸赐婚,云氏一门就此登上巅峰,不料一切仅是悲剧初始。
云庭玥自幼聪颖纯善,垂髫之年已熟读兄长的四书五经,初及总角便显露倾世容颜的痕迹,然却天生患有心疾。
从小被护养于深闺的她,养成了乖顺懵懂、不谙世事的性子。
日常面对东宫几位侧妃争风吃醋、纷争不断时,她总是好言相劝,不愿得罪任何一个。可忍气吞声并未能以心换心,反而不断在太子面前被挑拨离间。
云庭玥欲解释,却得来太子“匪言莫言,匪礼莫动”的教训,唯有闭口藏舌,而堆积的误解更加剧了太子对她的不信任。
一朝风云突变,云父被高相国一派弹劾谋逆,有书信为证。
适逢皇帝病重,太子继位,新帝为稳固政权,决定杀一儆百,其家人全部流放,铁面无私到连理应称后的云庭玥也一并被废黜。
囚禁于栖梧殿时,云庭玥长跪门前,祈求侍卫通报新帝能来见她一面。暮去朝来,始终不见门开,她却一口黑血吐出,先倒下了。
有人下毒!有人想她死!
穷途末路之际,侍女流音翻墙闯宫,冒着冲撞新帝的死罪禀明情况。
新帝终于在登基大典之夜出现了,然而昏黄萧瑟的殿内,金鼎玉器投映出张牙舞爪的阴影,依然未能掩盖新帝脸上的怒气。
“云将军已认罪画押,明日即将行刑,莫再作无用的谎言申辩!”
云庭玥嘴唇乌紫,枕边的血迹干涸发黑,头身满布的银针是她自己为吊以续命而扎,俨然一具将死之躯陈于床榻,伸着形如枯槁的指节向上够。
“阿爹……一……定是……冤枉……”
话未说完,新帝突然伸手一把拽下了她颈间的羊脂玉扣,狠狠砸向地面,碎如齑粉的玉扣被穿堂朔风一吹即散。
“还戴着你那指腹为婚夫婿的订亲信物,你瞒着朕喝避子汤就是为了他吧?”
云庭玥双目圆睁,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拼命摇头,想说她与那人根本从未谋面,是谁在诬陷她?
可惜她再发不出声音,而他也愤然拂袖离去……
混沌不清的视线中,一华贵女子静候殿外,侍卫通报恩师入城时,新帝携她一同前去迎接。原来曾经一往情深的新帝,身边早已红飞翠舞。
云庭玥握着父亲留下的绝笔信,心底破了个大洞,信中对众口铄金的谋逆罪只字未提,不禁令她心灰意冷。难道父亲当真谋逆?
万虫噬骨的苦痛再次袭来,眼皮渐渐无力支撑,最终陷入了无边黑暗。一生奉令承教的她,到死才发觉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任何人。
浮华若梦昙花现,朝生夕死历历目,不知不觉中云庭玥已泪流满面。
悲怆未愈的她,当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木屋!逃离太子的际遇!逃脱哀戚的命运!既然上天给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她抹去眼泪,摸下头上薄韧的金叶钗,对着麻绳连磨带咬,直至手指鲜血淋漓,麻绳才断。
木门紧锁,仅一束微芒从窄又高的小窗倾泻而下,仿佛天光铺开的一条生路。随着记忆中的春雨降落,林寒涧肃更甚,绑匪在隔壁躲雨烤火时喝起酒来。
云庭玥依着看过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