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似的,齐刷刷地望向老僧入定般坐着的许彦。许彦家中高堂俱在,兄妹和睦,并没有卷入永和宫变中去。他承受不起四人探询的目光,移开脸去,别别扭扭地认输投降:“我家的事儿,你们都知道。我们许家没卷入永和宫变中去。”
“可是萧家那位表小姐,可差点儿成了将军大人的儿媳妇。”林崖揭露道,“要不是赵小将军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也轮不到李诗裕把萧小姐娶了去。”
林崖说完这话,许彦可有些不乐意了,他无情地将萧、许两家与赵家割席:“即使他还活着,如今也是大逆罪人之后,姑父姑母断然不会将表姐许配给他。”
可萧家小姐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为了小将军苦等了这么些年。林崖在心里忿忿地回击许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訚訚对赵胥,不可谓不情深义重。只可惜她坚持了这么些年,最终还是没能守得住。不过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十分令人钦佩了。
“既是永和宫变,想来永和十五年宫中发生了巨变,才会让那么多人突遭横祸。”听完李少赓、林崖和许彦三人所言,从来没有听说过永和宫变的秦萧萧询问似的看向了李牧。
“永和十五年,父皇于大明宫中和殿暴毙,王守谦等人声称黎王兄勾结定西军主帅赵起,指使太医院医官李泌等人毒杀父皇,企图改朝自立。在父皇驾崩当晚,将定西军、太医院、中和殿等处与此事有关联的所有人诛杀殆尽。”寥寥数语,重现了永和宫变当晚长安城中发生过的血腥屠戮。
李牧没有停下话头,接着说道,“尔后,王守谦等人拥立皇兄即位,郭皇后顺理成章成了太后,我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许少保让人偷偷告诉我,非常时期,要学会装聋作哑。我在宫中经历了几次意外,觉得与其做个哑巴,不如做个傻子来得痛快,就装疯卖傻苟活到了现在。”
许彦和林崖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这些年李牧遇到的明枪暗箭,旁人不知,他们一直追随在他身侧,岂会不晓。
“说了那么多,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没有拐弯抹角,秦萧萧径直问道。
“彻查永和宫变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牧斩钉截铁地回答。
秦萧萧看着面前神色坚毅的四张面庞,他们的眼中升腾起一团名为真相的熊熊烈火,像是吸引着奋不顾身的飞蛾前来扑火。可惜,秦萧萧不是鲁莽的武夫,更不是无知的飞蛾,她不为所动,反问道:“与我何干?”
“姑娘一直没有记起来自己是谁,家中父母兄弟何在,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甘愿一辈子顶着秦萧萧的名字活下去吗?”林崖劝说道,“你这一身好武功,定然有家学渊源在。就像你的好骑术,分明是定西军军中将士教授出来的。”
“林将军这话说差了,这些不过是你一家之言,做不得准。天下之大,每日有多少孩童失去父母,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可知道?或许我只是凑巧在永和宫变前后生了场大病,失去了记忆,又正好被阿娘救下,捡回了一条命,与永和宫变毫无关系。”
“萧萧姑娘此言说得在理。”李牧慢条斯理地说,“彻查永和宫变一事,原是我的主意,林将军、李大夫等人是为了帮我,才想到了姑娘你。既要彻查,自然会多方探查当年旧人,对于那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地越多越好。
李大夫已经在江南找到了一位当年在中和殿里服侍宪宗皇帝的内侍 ,只是他老病交加,又聋又盲,无法告诉我们太多关于永和宫变的内情。此事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知晓内情的人们不是在当年糊涂横死,就是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是以发现姑娘可能是永和旧人,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想试一试。如若姑娘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那能帮助姑娘恢复记忆,找回家人,也是好的。”
李牧说得恳切,说得动人,秦萧萧第一次发现这位深藏不露的光王殿下不仅思维过人,而且善于捕获人心。她不知道自己和李少赓是怎样走出那间屋子的,只记得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半推半就地上了这艘名为“永和旧人”的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