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皇城之内,倒像是市井泼皮寻机滋事。
自来到长安城,秦萧萧见识了不少朝廷大员,他们或是许隐那般温和儒雅,具有长者风范;或如李诗裕沉着冷毅,生有朗逸风姿;尽管秦萧萧不想承认,秦悼私德有亏,可作为一个宦海浮沉的老臣,他进退有度,不失文士风骨。
这位严尚书,倒是朝臣中的一个异类。
黎小容见原本在车中委顿发愣的秦萧萧对自己说的关于严尚书的事儿感兴趣,搜肠刮肚,又讲了桩事情给她听:小宫女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见惹得贵人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回去立马央求当时同在陛下身边伺候的王阆兮王姑娘帮忙。王姑娘曾在尚服局待过一阵子,与司衣司的几位女官交好,便托人设法打听,能否找出严尚书鞋上所用的缎料,找手巧的宫人做成鞋面,好向他赔礼道歉。
说来也奇,偌大的尚服局,众人翻遍整个库房,都没能找出这样一种缎料来。听尚服局上了年纪的嬷嬷说,这料子华而不实,只在永和年前短暂地时兴过一阵子,之后就束之高阁,没人再用了。
“那那个小宫女,后来受到责罚了吗?”秦萧萧不禁为这位素不相识的宫人的命运揪心起来。
黎小容笑着说:“没有,有阆兮姑娘在,陛下都不曾怪罪,严尚书又怎能开口惩戒她呢。碍着陛下的威仪,严尚书虽然恼怒,但是没有再追究,只是之后每次轮到给他上茶,宫人们都推三阻四的不肯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脏了他金贵的鞋子。”似乎是想起什么旧事,黎小容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遗憾地叹着气,“再惹事,可就没有阆兮姑娘费心为她们从旁周旋了 。”
正说着,先前一直平稳行驶着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黎小容一时不防,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头栽过去。眼瞅着黎小容的脑袋就要撞上车内的门框了,秦萧萧眼疾手快,一手抱住黎小容纤细的腰肢,一手提前放到门框上,好预防黎小容撞到上面。
好在王府的车夫驾车多年,面对突发情况处变不惊,马车及时地停了下来,没让车里的人们受伤。天子脚下,繁华闹市,发生了拦下了光王府的马车呢?秦萧萧收回原本打算保护黎小容的右手,往自己腰上一探,确认自己清早出门时带上了兵刃,随后用目光示意黎小容在车上安坐,自己下了车,前去一探究竟。
秦萧萧一下车,就见到先头光王车驾上的车夫也从车上下来了,悠闲地站在马儿的身边,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它乌黑发亮的毛皮,安抚着它的情绪。秦萧萧原先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些许,左右环视,一步步走过李牧的马车,走到了车队的前面。
原来是前头的路面因为连日大雪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马蹄一碰到那冰层,就止不住地打滑,如此几次,马儿害怕,便不肯再往前去了。秦萧萧走到前面的时候,只见原先骑在马上的林崖已经在冰面上组织大伙儿一块扫雪铲冰,好给过往的车马行人清扫出一条道来。
见无大事发生,秦萧萧放下心来,将一直贴近兵刃位置的手从腰间挪开,顺手抄起一把没人捡拾的秃柄铲子,走到林崖身旁,帮着忙碌的大家伙儿一块除起冰来。
风将马车上的帘子吹开了些,有人将脑袋凑到了窗户边上,看着林崖和秦萧萧两人的身影,在前头一边忙碌着,一边谈起话来。此番事有不巧,半道上横生枝节,不知会生出怎样的变数来。